才举行完国丧不久,到处都是一片素缟的京都城,为了迎接凯旋的护国*军将领们,皇帝下旨撤下了白绫素布。但也仅仅只是如此,旁的吩咐却是再也没有了。
就因如此,现在京中大多数人都认为虽然这位平西将军打了大胜仗,但却并不被圣上所喜。毕竟大家都还记得这位平西将军的生父燕王爷当年可是极得先皇的偏爱,曾经还差点登上了帝位。想来圣上应该是还忌惮着燕王府,不然燕王世子立下这么大的战功,圣上又怎么会连最基本的迎接仪仗和庆功宴都没有为其准备呢?
当然,这只是大部分人的猜测而已。另外还有少部分人则认为圣上之所以没有下旨大肆庆祝,不过是顾忌着护国*军一众将领的感受罢了。要知道,护国*军虽为国家军队,但护国上将军府统领了护国*军这么长时间,早就与军中的大小将领有了深厚的袍泽之情。
所以,皇上不会因小失大,不会为了抬举新将军就置死去的上将军不顾,令护国*军几十万将士寒心。
而这少部分人中,就包括了平西将军的生母——燕王妃。
此刻燕王府主院内,一位年迈的妈妈不忍道:“王妃,真要这么做?他毕竟是......”
“林妈妈!我说过多少次了?没人的时候就叫我小姐,我不想听到‘王妃’二字!”半卧在贵妃塌上,一副雍容华贵装扮的女子极为不悦地打断了她的说话,“哼!就算是亲生儿子又如何?他早就对我恨之入骨了!”说这些话时,女子保养得宜的容颜上露出了恨恨的狰狞之色。
等她回过神来,看出林妈妈眼底的犹豫时,顿时垂首叹息道:“如果他还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只能依靠王府而活的世子爷,我也不会狠心这么做。甚至我还会帮他去向皇上请旨,让他尽早承了燕王之位。只是现在......他先是得了外祖家的助力被皇上封为平西将军,如今又打了大胜仗,眼看着就要回京大权在握了,到时候暂且不说王府还有没有我的容身之所,恐怕就连我的命,他都要容不下了!妈妈,你可是我的乳娘,我是你奶大的,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林妈妈见此虽稍有动摇,却仍旧挣扎劝慰道:“小姐,世子他从小就懂事心善,无论如何你都是他的生母,他万不会这么对你......”
“他怎么不会这么对我?!”不知林妈妈的哪句话刺激到了燕王妃的敏感神经,她突然尖锐地叫嚷道,“妈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是因为我,靳文祈才登不上皇位,豫北将军府的人为此都恨不得杀了我泄愤!如今他被养在幽州十多年,就算他是我生的又如何?生恩不及养恩大,他一定会帮着他外祖家来对付我!妈妈,母亲对我一向严厉,从小到大就只有你最疼我了,你一定不想我出事,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每次当她这么苦苦相求时,无论何事,林妈妈从来都不会拒绝她。果然,林妈妈此时心又化成一滩水,“小姐,你别急,妈妈帮你,妈妈帮你就是了!”
闻言,燕王妃将头埋进林妈妈的怀里,感激道:“我就知道妈妈最心疼我了......”
见此,林妈妈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还待字闺中时,无忧无虑的三小姐一般。她一时感慨,怜惜地拍了拍燕王妃单薄的肩头,却没有注意到燕王妃此刻眼中的狠绝。
酉时末刻,一身黑色玄铁铠甲的靳天择终于带领着护国*军一众将领出现在了京都城外。当众人看见在城门口等候的明黄色身影时,纷纷下马行礼。靳天择就跪在最前面,用低沉的嗓音朗声道:“末将率护国*军众将首参见皇上!”
紧跟着,一阵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卑职等参见皇上!”
由于此次大战,西元不仅失去了大将军裴世同,同时还折损了五十多万兵力。这可谓是伤了根本,没有个一二十年的时间,西元绝对恢复不过来。所以这次奉旨回京复命的除了靳天择和四副将等几位品级较高的将领外,还包括了参领、都尉、千户等有官职在身的领兵们,再加上一路随行的亲兵护卫,这支队伍也有上千人。
看着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将士们,一直苦着脸的皇帝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都起来吧。”
“谢主隆恩!”
等众人都起身后,皇帝又对靳天择等为首的五人和善道,“朕特意设了小宴给你们接风洗尘,一会随朕进宫。”
“谢皇上厚爱!”相比起靳天择的淡定,四位副将则明显都有些受宠若惊。这样的宴会说是接风洗尘,但饭前都会由将帅例行将战况汇报给皇上。而上将军在世时,每次凯旋回京,皇上在当天从来都只会召见上将军一人。
等众人跟在皇帝的仪驾后徐徐踏进了城门,除了马蹄的“哒哒”声和车轮滚动的轱辘声外,京都城内再也没有了其他任何声音。就这样,他们成了史上第一支在没有礼乐,没有炮竹,甚至就连道路两旁前来看热闹的民众也都噤声不语的情况下,安安静静地进行了凯旋仪式的军队。
紧跟在靳天择身后的李光,抬首看了眼前方被护在中间的帝王专用八人撵驾,一时神色复杂。
在他看来,皇上作为一位君王,一直都很信赖尊重上将军。就像今天,本应是举国同庆的大日子,皇上却因忌讳着上将军并没有下令张灯结彩。只是......一想到裴世同临死前所讲过的话,李光的这份感激很快就变成了怀疑......
皇帝当然不会知道李光的心思。等到了宫门口时,皇帝只召了靳天择和四位副将军进宫用膳,其余的人都交给户部去安顿。
此刻太和殿内,皇帝听完靳天择的汇报后沉吟道:“你是说,若不是西元有人出手相救,护国*军这次极有可能让八十万虎威军有来无回?”
“是,这事是末将的失察。”
原来那天靳天择与秦久告别后,就马上赶去了西元大营的峡谷口,却发现里面有接近三十万的虎威军被人悄悄从后方转移走了。由于那天大雾朦胧,再加上地形狭窄崎岖,不便于追击,靳天择只能就此作罢。
而靳天择之所以会怀疑是外来之人所为,是因为他为了以防万一,早就在后方峡谷口也安排了一队人马。而能将这队人马悄无声息地抹去,将三十万虎威军从围困之境救出的,只能是外来之人。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发现了不妥,并且还在当时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将虎威军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罢了,如今这样的结果已是不错。过几年等工部将受灾的地方重新修葺好,户部也将流民妥善安顿后,西元这个心腹大患也是时候该解决了......将裴世同的人头挂在朔州城门口,也算是祭奠了当年无辜牺牲的三万朔州百姓。至于你说的那位因斩杀裴世同而牺牲的护卫,等过几日你们正式领赏时,朕会下旨特别嘉奖于他。”皇帝揉了揉眉心,对身边的曹喜吩咐道:“下令传膳吧。”
等膳食传上来时,靳天择却还在为皇上刚才所说的话而怔神。皇上是想等过几年,国力恢复后,就起兵主动攻打西元。只是......最多一两年之内,京都就会因为她的到来而掀起腥风血雨。几年后的京都是怎样一番情况,现在谁也预料不到......
等几人心事重重地用完膳,皇上给了几人一些赏赐,还分别慰劳了五人一番,一直待到亥时初刻才出了皇宫。
“将军,不知您还有没有其他吩咐,末将......”
靳天择此刻满腹心事,也不想与舒武过多纠缠,当下就道:“你走吧。还有你们三个,也各自回去吧。”
说完靳天择便不再理会四人,径自驾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