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派来的状元钦差才离开十天不到,护国*军一路所向披靡,现已经打到了与朔州毗邻的甘州。
此时的甘州城门上只有齐肩而站的靳天择和秦久,两人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刚刚结束的战场。不知是否是常年习武的原因,两人都是一副脊梁挺直,风度不凡的模样。
靳天择淡淡地收回目光,率先打破沉默,“从进入章州开始,护国*军的死伤人数便多了起来,今日这一战更是虽胜犹败。”
“是啊,这样的伤亡对比着实不应该......”只见城门下,凡入目之处俱是苍夷,放眼望去,四处都是死尸伏地,血肉模煳的景象。而这些的横七竖八的尸体中,又以穿着蓝黑相间的护国*军居多。
秦久垂下眼睑,掩去眼中的波动,“裴世同就快要伤愈重归战场了,接下来护国*军还有几场硬仗要打。府中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月有余,而行军打仗本就消耗极大,大家不能再吃那样的伙食了,否则根本扛不住接下来的硬战。”
靳天择也清楚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西元虎威军本就是有备而来,粮草自是充盈,这些日子以来,就算是连连战败但好歹也体力强盛。反观护国*军自从秦府出事开始便茹素了三个月余,且滴油未沾,大战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士兵们每天都有巨大的消耗,伙食补给跟不上,直接导致的后果从这一大片面黄肌瘦的护国*军尸体上就可窥见一二。
靳天择将目光转向秦久,“这件事我这个凭空而出的平西将军只怕是不好出面,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秦久回视靳天择的目光,徐徐道:“祖父曾说过,李叔虽为人鲁莽冲动,却最是重情重义,且从不摆将领的架子,就是与军中的士兵们也都是互相称兄道弟,所以护国*军的士兵们都极其敬服他。这件事情,只要你跟他提及一句伤亡多半是因体力不足而造成的,他自会权衡利弊,以他的性子不会放任不管。”
闻言回想起那日李光为了伙房的人特意进来向他磕头赔罪的事,靳天择剑眉微挑,难得地一哂,“这个李副将倒是一个妙人。”
秦久似是也想起了什么,也勾了勾嘴角,随即又想到另一个最近天天在她面前晃悠,却和李光性格迥然不同的人,鬼使神差地朝靳天择打趣道:“舒副将也丝毫不差,跟李叔以心换心相比,他倒是极会揣测人心且毅力惊人。这两个多月来,他可是一天都未曾放弃过想要收买我的念头,若我真是你的贴身长随,说不定还真会被他给拉拢过去,看样子你得把明路明非给看紧了,别到时候身边的人真被他给拐了去。”
听了秦久这话,靳天择顿时失笑不已。他自然也注意到了舒武对于秦久的热络,只要一逮着机会,便往秦久跟前凑,美名其曰是欣赏她,想要跟着学武切磋,那副推崇的模样就差没跪下拜秦久为师了。
“甘州过去不远便是朔州,正如你所说,裴世同就快伤愈重回战场了,为准备接下来的大战,我打算亲自去黑岭原勘察一下地形。”靳天择收敛好笑意,向秦久说了自己的打算。
秦久微微颔首,“黑岭原地形复杂,一向是易守难攻。决战在即,确实应该早做准备,我和你一起去。”
秦久后背的伤早已痊愈,再说她的实力靳天择心里自是十分清楚,根本不用担心她的安危,于是很干脆地点头同意了。
其实这场大战在西元虎威军群龙无首的情况下能拖到现在仍未结束,护国*军体力不济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靳天择自上次破掉虎魂阵之后就一直再未出手。不然西元虎威军早就等不到裴世同伤好归来,护国*军就在靳天择的率领下将其逐出南周了,而靳天择这么做自然是为了等着裴世同送上门来。
落霞与孤鹜齐飞,夕阳很快就要完全沉落山头了,两人在城门上又闲聊了几句,一时间气氛倒是颇为闲适。事实上,自从秦久受伤那次两人交谈过一番后,这两个多月来他们经常会闲下交流,两人的关系比起最开始倒是熟稔了不少,尤其是他们又同拜在翁老门下,本就有一层师兄师妹的关系存在。
靳天择回了军营便将李光叫来,跟他说了护国*军最近几战因体力不济导致伤亡渐增的事,而李光在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后,果然就如秦久所说,不等靳天择开口便火急火燎地下去安排了。当天晚上,军营的伙食就已经明显地改善了。
只是......看着摆在面前油得出水的晚膳,靳天择和秦久嘴角一抽,眉间同时皱成了“川”字。这是哪还算是吃饭呀,明明就是要人喝油的架势!
护国*军在甘州休整了十天有余,十月初七这日夜半,靳天择带领着三千轻骑兵偷袭了西元其中的一支虎威军。在放火烧了十几个营帐后,立刻下令撤退,而他和秦久两人则趁乱混进了西元大营后方,一路驾马去了两国交界的黑岭原一带。
天刚刚擦亮,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翻出一片鱼肚白。靳天择和秦久将黑岭原附近细细勘察了一遍后,两人驾马一左一右停留在黑水河边。
“这样的地形若是没有提前勘察清楚,怕是会吃不小的亏。西元虎威军若是退守群山口,确实是易守难攻,但若是利用得当,那就是一柄双刃剑。”靳天择细细打量着这条连绵不绝的黑水河黑水,垂首凝思道。
秦久不可置否的一笑,只是突然,感受到小腹处的剧痛,她的笑容立刻僵硬在嘴边。秦久的小腹毫无征兆地骤然抽痛起来,那感觉就像是被人扯着肠子狠狠地往外拽一般,让人痛不欲生。秦久紧紧地按压住自己的小腹,想要缓解一下腹部活刮生扯般的痛楚,奈何她整个人却突然痉挛,最后竟直直摔下马背。
察觉到身侧的动静靳天择迅速转头,见秦久人已经摔下马背,他立即翻身下马,“怎么回事?”此刻的秦久正紧紧捂着小腹,脸色苍白僵硬,额上也淅出细细冷汗,靳天择的心微微地一颤,他在秦久面前蹲下身子,抓住秦久纤弱的肩头,“是不是小腹受了伤?”
秦久连连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
一开始秦久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可就在刚才,秦久感觉到下体的异常后,曾有过经验的她立即明白过来。面对靳天择急切的询问,秦久也没多想,当下毫不隐瞒道:“我葵水来了。”
声音虽然虚弱不堪,但耳目皆聪的靳天择还是清晰地听到了“葵水”二字。就算他是男子这也并不妨碍他知道葵水是什么意思,只是......饶是他心智过硬,此刻也还是被秦久这一突发状况给弄得手足无措。同时又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一声,女人就是麻烦。
稍稍怔神后,靳天择很快便缓解过来,“我抱你回去。”
秦久知道自己现在这样肯定是不宜再骑马,于是朝着靳天择微微颔首。
靳天择很轻易地便将秦久打横抱起,而平时看着身材颇为高挑的秦久,此时被靳天择抱在怀里倒显得十分娇小。靳天择垂下眼睑,看着此刻蜷缩在他怀中瑟瑟发抖,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失去了的秦久,一下子如鲠在喉。秦久平日里的表现早就让他忘记她还只是一个小女孩的事实,遇上这种事,她本可在闺中由人细细照料,听着母亲的轻声安慰......可现在......一个女子独处军营,没有人能真正照顾到她,这一切只能靠她自己。
靳天择一路施展轻功赶路,还得绕开沿路驻扎的虎威军去选择远路,若不是他内力强大,估计早在半路就得力竭而亡了。秦久窝在靳天择温热宽广的怀中,慢慢适应了腹部的痛感后,神情也渐渐松缓过来。被靳天择抱在怀里秦久本不觉得难为情,只是在无意间瞥见靳天择烧红的耳根后,秦久才略显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两个时辰后,靳天择抱着秦久进了两人所住的军中营。秦风和明路明非三人看见的正是这一幕,明路和明非惊讶地瞪着眼,不由得面面相觑,而秦风反应过来窝在靳天择怀中的是他主子秦久后立马拔腿跟了上去。
秦风刚到便恰好碰到从营帐中出来的靳天择。“去给你主子提两桶热水送进去。”
“她......”
“无事,咳,只是出了一点小状况,你不用多问。”靳天择说完强作淡定地挥挥手,从秦风身边走过,没有再进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