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娅是个偏执的人,她相信只要有证据还是可以帮宋叔翻供,那段时间她一直在尽可能寻找证据,可结果不尽如意。
后来逼的没办法,她只有跟踪单丹。她想最笨的办法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很多年后莫娅回忆起那段时光总是觉得有些心疼那个女子,尽管他们是情敌,尽管他们所坚持的信仰不同。
莫娅一路尾随单丹到了江城的西边,那是出了校门口需要再转几次公交才会到的地方,她一度认为单丹已经发现自己,可奇怪的是单丹根本没有多余的动作。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飘过的白云,如此循环,直到最后一站。
末首站到了,单丹平静的起身下了车。
末首坐落在江城的最西边,一眼望去全是落败的四合院,斑驳的墙上都是脱落的灰屑,映衬在火红的红霞下却如仙风道骨的老叟一般显得安静而祥和。这是莫娅从来不曾驻住过的地方,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显得新颖和好奇。她来回张望,有些嫉羡这个宁静的胡同巷子。不过很快莫娅悲催的发现,她把单丹跟丢了。
莫娅躲在胡同巷子的转角处,正蹬着脚谩骂。背后突然传来“跟踪我好玩么?”
莫娅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转过头讪讪的朝单丹笑了笑“天很好,我只是来散散步。”说完她便准备好拔退就跑。
还未等莫娅实施自己逃跑计划,单丹已经一把抓住莫娅的小手一个劲的往胡同深处拽。莫娅使劲的挣扎,徒劳无功。
“你不是想替叶正翻供么,不是想找证据,你不进去看看怎么能找到证据了。”莫娅听到这句话,一下就安静了,任由单丹拖着自己往胡同深处去。
胡同的深处有一个宽窄巷子,那个巷子大概仅能容下三个人并肩前行。巷子顶上是用塑料搭建起来的遮雨棚,明晃晃的金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耀眼无比。下面狭隘的空间仅放置几块木板,上面整整齐齐的放置些许衣物。
“欢迎到我家。”单丹转过身朝莫娅笑了笑,神色无比轻松。
“你……的……家。”莫娅无法相信,这班简陋的地方能称之为家,她用弧疑的眼神看着单丹,心绪却已经翻滚。
也是那天莫娅才知道叶家欠单丹的恐怕穷其一生也没办法弥补。而单丹平静的眼眸里只是淡淡的说着那段属于自己的故事,
那是一个多么简单到发笑的故事。
叶正抛弃妻子,从此她孤苦无依。
所有的伤痛只有单丹才清楚,叶正不仅仅抛妻弃子,还赶尽杀绝,曾经山盟海誓的妻子,骨肉相连的女儿都比不上他的权势重要,她永远也忘不了母亲临死前无法闭上的双目死死的盯着自己,她恨,她恨啊,恨这个世界太不公平,恨,恨到做梦都想吃叶正的肉,喝叶正的血。
“丹儿,你放心没了父亲,母亲也会爱你如初”
“不,我要爸爸。”
如果再让单丹选择一次,她绝对不会再任性的以为母亲和父亲可以和好。哪年刚过12岁生日的她看着父亲拥着另外一个女人回到了自己的家,那个女子在父亲怀里言笑晏晏,一脸娇嗔。而母亲唯有站在一旁合着眼泪吞下所有的苦楚。
那时的自己也没有这般狠厉嗜血。总是天真单纯的时代,她以为只要母亲和父亲和好,他们总会是一家人的,不曾想自己的以为却把母亲亲手推进死亡的深渊。
残阳似血,泼洒一地,整个四合院里都是落日的余晖。单丹高兴的穿过胡同口,听着隔壁大叔拉二胡的声音,曲调悠长嘹亮。她想一拉开门就会看见母亲和蔼的笑脸,走到大门的时候却听到里面的吵闹声,伴随着物体掉落在地上砰砰的哀嚎。单丹走了进去,眼前的光景仿佛定格在岁月里。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父亲用尖刀刀捅进母亲的身体里,伤口处都是喷涌而出的鲜血。是那般活生生,血淋淋。她想或许就是那鲜艳的红灼烧了她的年少,灼烧了她自己。
父亲丢下尖刀慌乱的逃跑了,她只是怔怔的呆在原地看着躺在血泊里的母亲。原本温柔慈爱的双目一点生气都没有,仿佛那双总流干了所有的勇气死死的瞪着单丹。那一刻她忘了哭泣,只是在角落里害怕的捂住嘴巴。满脑子嗡嗡的想着母亲死了,死了,还有那双没有闭上的双目。
她以为自己会孤苦无依的死去,不过庆幸孤儿院的院长收留了自己。
那段岁月是单丹不愿意去回忆的,但却在她的脑海里生根扎营,让她夜夜噩梦缠身,终日惶恐不已。
如果可以,她想她还是不要去恨。
可最终她还是忘不了那双没有闭上的双眼,是那般怜惜和痛心。
单丹闭了闭眼,一行清泪浇灭了那颗灼热的心。
莫娅开始迟疑,她还要去救赎那个在监狱里的男子吗?如果要,眼前的女子又该怎么办。她想在孤儿院受尽白眼和厌弃的单丹到底有多坚强才会走到今天。她又想起第一次见面的女子,清纯的如栀子花般,带着淡淡沁人心脾的香味款款而来。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抱着眼前的女子,哪怕给予那一丝温暖。
莫娅离开单丹那个所谓的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天空零星的点缀着几颗微弱的星星,明明黯淡无光却让人觉得蕴藏大大的能量。她想单丹是不是也是如此,小小的心里却住着世界上最坚强的人。
莫娅已经倒戈了,监狱里的叶正时咎由自取,她想单丹以后会一个崭新的未来,在未来里没有叶正,只有她自己。不过令莫娅没有想到的是两天后的下午,单丹又约见了自己。
她如期赴约,满眼都是关切。单丹你还好了。
单丹站在江边,过了秋的季节,她却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风吹起裙摆,摇曳在柔和的日光中,像极了坠落在凡间的天使。莫娅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有一天你知道后,你千万别怪我。说完后单丹回头朝莫娅笑了笑,苦涩的嘴角泛起丝丝歉意。
“我以为我会很快活,可是我还是快活不起来。”
“我还是报了仇,可我到底是报应了自己还是报应了叶正。”
莫娅还未缓过神来,单丹已经一跃跳进了水中,莫娅伸出去的手只抓住一片裙摆,全是礁石的河岸都是汹涌湍急的河水,再也寻不见激起的浪花以及那一片雪白。
单丹终究还是死了。
多年以后的莫娅还是会想起单丹死的那天,她想单丹是多么骄傲的人,她怎么会允许自己如此不清不白的活着,那段屈辱的岁月,那段不堪的过往,那段复仇记岁月伴随她的死亡都流进河里,冲的一干二净。
那个女子总算解脱了。
单丹死后的三天,她发现肚子里的孩子莫名的流产了。她又想起刚去单丹家的时候,那杯淡淡带有清香的白开水,又想起单丹临时前满脸的歉意。
终究她还是恨不起来。
这是叶家的种,就这样随着恩恩怨怨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