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的夏末是我第一次遇到她。
北京的宽窄巷子里有家简朴的花店,明艳艳的花朵都装在编织的竹篮里,整整齐齐的排到转角的地方。
她是这家花店的老板娘,也是我的房东。
北京的雾霾很重,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一片。很不幸的是我也流落在这个到处充满危险的城市,谈不上悲喜,只是因为这座城市收留了一无所有的我。一无所有也显得矫情,事实上我有家庭,尽管不幸福,我有自己的人生,尽管不健全。当我还是肆意的享受着属于我的时光。
如果你问我怎么会逃离到北京,我想那一定是个荒诞至极的理由。
我厌倦了我的生活,只想远方。
这是借口,笨拙却又真实的借口,我只是厌倦了无休止的争吵,无休止的被当作提款机,无休止的在黑夜里流泪,甚至我厌倦了那样的自己。
尽管如此我还是深刻的明白,我需要找到个信仰让我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花店的老板娘人很好,总是喜欢在午后的阳光下坐在藤椅上,眯着小眼,嘴角含着微笑。其实她看上去也很有风韵,一张脸上完全看不出衰老的痕迹,如果不是她告诉我她已经过了四十,我想我真的很难相信。不过她的脸上总是划过若有若无的忧伤,像坠入深海的星星,挣扎却逃不过巨大的漩涡。
有的时候我也会觉得好奇,好奇那张脸后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好奇那张疲倦的脸上还能挂着从容淡定。很多年以后,我总是想起她的微笑,一点一点,重叠在午后的光阴里。
老板娘话很少,用的上我的地方她也不矫情,总是大大方方的唤我小迟,通常也是帮她招呼客人,稍微有点技术活的就是打包花朵,一大束客人挑选出来的花包裹在五颜六色的宣纸里,来来回回裹出花型用胶布封好,最后再系上一条粉红的蝴蝶结送到客人的手里。直到现在我都记得第一次拿着雏菊和菊花傻傻分不清的模样。
也有的时候她心情好,也让我拿着小凳子坐到她的旁边絮絮叨叨的问我。
“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多大了。”
有的时候她也反迷糊,同样的问题她反复的问,在得到我的回答后她总是失落的叹一口气说年轻真好的字眼。
我不太理解她叹息背后的意义,可那双带着无限追思的眼我想我还是能读懂,她总是透过斑驳的阴翳去到另一个世界。
我也不再问,只是静寂的陪着她度过那段岁月静好的午后。
时间大概过了很长,我也打算继续的远方。
那天她依旧坐在藤椅上眯着眼睛看着我,静静的听着我道别的话。
“房东谢谢你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这安逸的生活都快让我舍不得继续往前走了,我也不断的问自己追求的是什么,为什么跨过这么多山川河流来到一个个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城市,我也贪恋你给的温柔,一次次的劝自己留下吧,可越是如此,我的内心越是不安,我找不到停下来的理由。”
“可能你会说我傻,谁说不是喃,我想我也是傻。”
我想过很多次挥手和她说告别的话,最残忍是她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在最后一抹的残阳里看着我走的越来越远的背影。
那天她突然叫住了我,郑重的叫了我的名字。
“迟漫,是吧,你叫迟漫。”
明明面无表情的脸却像多年以前母亲站在铁轨面前刚毅,肯定。我鬼使神差点了点头,听她如春风般温柔的呢喃,抚平我对离别的伤痛。
我现在似乎觉得,那天有风拂过我的脸颊,吹干了我的泪花,却又再次因为她的故事泪流满面。
我只是静静的听着她的故事,或悲或喜。在很多年以后依然会想起,我想总有一天还是会忘记,只是为了记得,用笔一笔一画的勾勒了她的人生。
她很平凡,一个平凡却有着不平凡的名字。
她叫鲁池。
我一直在想我应该怎么去叙述这个故事的开头,我想了很久,却始终理不出一个头绪。因为我深刻的明白,无论我穷极什么样的语言去描述,对于她的人生这一切都是苍白无力的。
这个故事像极了戏剧,主人公坎坷不堪的人生来回颠簸,命运多舛,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好的结局,算是一个悲剧,却又称不上悲剧的故事,只是所有该收获幸福的人都幸福了,只有她独自的忍受着孤寂。
她给人的感觉就是最黑的夜里的星星,虽然只是暗淡的星光,却能给走黑夜的人无穷的希望,披荆斩棘。
如果我真在努力的讲这个故事,请听客忘记一个我的存在,好好的走进她的故事里,去感受她的人生,和她一起经历彷徨不安,迷茫,害怕,惊喜,逃避,无所畏惧。我想她尽管不完美,她的故事也是有缺憾,可那份真诚实意的情感足以感动你们。
如果你真的准备好了,去接纳这个故事,请深呼吸,忘记一个叫迟曼的人,进入鲁池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