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箭手脸上刚刚露出喜色,下一刻忽觉不对!
在他眼中,中箭之人理该立即堕楼而亡,但此刻那人却连停也未停的冲向自己,还未等他反映过来怎么回事。
眼中那张平凡带着书卷味的脸孔,倏的在他眼中放大。
直觉感觉不对的他,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正立于飞檐顶上,攻敌时居高临下,虽然方便,但眼下却是无路可退。
还未等他想出该怎办,只是身子下意识的后仰,随着一道蓝芒划过夜空,他的颈侧蓦然飙出一蓬血雾,笼罩了丈许方圆。而他嘴里发出咯咯几声,似乎想要说话,但却再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在月色映照下,冲天的血雾洒落在雪地里,显然格外殷红,刺眼!
他的尸身再也立之不住,无力的从高处坠落!
身后则是传来施河一道凄厉的厮吼:
“不”!
空林飘落屋顶,不管身后如何,几个起落间,便已消失在远处的黑夜里,留下场中汇聚的几个人,皆是满脸骇然之色的面面相觑!
设伏之时,谁能想到此人的身手智计,竞如此高明的出人意料!
原本人人认为绝杀之局的陷井,不但给此人轻松的破围而出,尚给此人宰掉对他威胁最大的神箭手,几乎不损一丝一毫的从容逸走!
片刻后,中年书生对一旁仍然满脸泪水,痛苦的蜷卧于地的施河安慰道:
“施兄,还请节哀,是言某对不住你,低估了这个淫贼的身手!”
施河却是恍若未闻,一直喃喃自语的道:
“我该怎么办……”
待中年书生听清这几字后,为施河渡过一缕真气,等他将杂乱的气息理顺后,方才才问道:
“施兄,倒底怎么回事,人死不能复生,若能用得上我言某人,请尽管说话!”
施河终于从巨大的打击中回复回来,苦笑道:
“言兄,这次你害惨我了。
这是我师侄,由于酷爱骑马射箭,且精于此道,磨了我好久,我才答应为他引见的我同僚学习箭术,争取在箭术上再进一层。
谁想到这才学了不到三个月,便出了这等事,我又该如何与我师叔交待!
唉!我今夜真不该带他来的,唉!该怎办才好呢!”
三人听的莫名其妙,心想江湖争斗死伤难免,一个师叔又何需如此紧张?
却听那位掌力雄浑的轻功高手道:
“施老弟,你这也太过担心吧,老哥我刚才还丢了一样重要东西,都没你这般难过呀!”
却听施河恼道:
“你知道个什么,你丢的什么宝物,能与他相提并论。
哼,若仅仅是这些我当然勿需如此,但是他的真正身份,其实皇家的遗落血脉,若是当真有人追究起来,你我都是要掉脑袋的!”
此话只将三人听的再次面面相觑,哪想到施河随便拎来一个年青人,就有皇家骨血。
沉默了片刻,中年书生叹道:
“事已至此,还是想想该怎么善后吧……”
施河或许已经冷静下来,沉声道:“此事瞒是瞒不住的,不过拖延一段时间倒是可以,但是定要将此人身份查清楚,否则你我三人都无法交待!”
中年书生点头道:
“查是一定要查的,施兄弟你就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定会将此人查个底儿掉!”
施河已完全恢复冷静,肃声道:
“嗯,言兄,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一有消息请立即通知我!”
说完不待旁人回答,便拾起那杆黝黑长枪,抱起他师侄的尸身,迈步离去。
听着他‘咚咚’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远去,余下的二人亦不由惆怅若失,片刻后只听中年书生道:
“包兄弟,你刚才说丢了重要东西,却不知是何物,若是可以言某就算不能替你寻回,略带弥补也是应该的!”
只听那包姓高手笑道:
“言兄弟客气了,今日助拳包某未曾帮上什么忙,心中有愧哪能再提什么补偿,那岂不是看不起我包某人吗?些许身外之外,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呵……”
顿了顿才道:
“既已事了,包某去也!”
话音未落,人已直上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无踪。
片刻后卓立雪中的中年书生,低喝一声:
“出来!”
正躲在近处的空林,还以为自己被发现时,才看见那位被自己伤了一匕,叫做什么德的胆小之人,畏畏缩缩的从暗处走出来,躬身道:
“言伯!明德出来了!”
只听言伯冷哼一声道:“说吧,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这小子诞着一张脸道:“言伯,我这不是看那家伙死定了,不若顺手捡个便宜送他上路嘛!”
言伯哧之以鼻道:“捡便宜!哼,差点把小命都送了!”
此子不好意思道:“嘿,这不是小侄没想到,此人身手高明至此嘛!”
却听言伯冷笑一声道:
“身手高明吗,那倒也不见得!”
唤做明德的小子讶道:“哦,言伯,何出此言?”
言伯沉吟了片刻才道:
“此人的身手,其实并非高明到我等无能为力,除了最开始那一招离手剑尚算不错,其它的应对连像样的招式都没有。
但是他每次都能料敌先机,迫的你不得不跟着他的节奏走,等若牵着所有人鼻子走,再加上手段迭出,我等十成武功最多只发挥了一二成,如此焉有不输的道理!
这点德儿,你也该与此人学一学,武功从来不是唯一的,发挥出最强的那才是武功!切记!”
“是,德儿记住了!”
“那你退下吧,早点休息,明早回帮去,尽快追上你娘的舟驾!去吧!”
言伯有气无力的挥手,令此子退下道。
“是”!
明德小儿老实告退。
可是没走两步,又突然转身道:
“言伯,德儿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言伯眉头皱了皱,才道:
“讲”!
“德儿刚才好像中毒了!”
话音刚落,只见人影一闪,言伯已经闪到他的眼前,一把抄起他的脉门输入真气。
如此过了好一阵子,言伯的额头汗珠浮现,显然正在给此子驱毒至紧要关头,且相当吃力。
此时一道身影,却仿如鬼魅幽灵一般,悄然出现在言伯身后。
这自然是悄悄掩杀的空林,当他瞧见言伯的身形蓦然微微一颤,心知已给对方发现,遂不再隐藏,电射而至的同时,手中匕首射出,直往此人背心刺去。
原本他只打算以此迫此人闪避,好以后招来对付这位言伯。
但未曾想到,这人居然不顾自己安危,只顾救那明德侄儿,仅是勉避过背心要害,硬生生受了这一匕刺,而且随着毒素入体,他的身体蓦然一颤,空林紧跟而至的一掌再避不开。
言伯拼着再受空林一掌,强行聚起最后一口真气,将那德儿的余毒猛然逼出同时,再以柔劲送出一掌,将那德儿向前推出一程,嘴里狂呼两个字:“快走!”
空林只能谓然一叹,放弃追杀明德的心思道:
“你这又是何必呢,我根本不想杀他!”
言伯受了空林一掌一匕,匕上又有封喉剧毒,那一掌又在背心要害,余力为救德儿也已耗尽,可说早就油尽灯枯,自知绝无生理,惨然一笑道:
“你觉得我会信你!”
空林无所谓道:
“信不信随你,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只挨打不还手的人,此刻回来当然是要弄清楚,为何你们要设局杀我,这小子正好中了我的毒,拿来逼问一番也不错!
不过现在看来,问你也是一样!”
却听言伯气道:
“为何我要告诉你!”
空林望着已经溜的无影无踪的胆小鬼,好整以瑕的盘膝坐在雪地里,与他面面相对道:
“你好像以为他中的毒很简单,定已给驱逐干净,实话告诉你这是一种,来自苗疆的慢性奇毒,只要留下一丁点,都会慢慢侵入五脏六俯,包保他会成为废人,你若有信心,不妨一字不说便是!”
言伯信心立时动摇,挣扎了片刻,颓然道:
“你辱我妻儿,我杀你泄愤又有何错之有!”
空林恍然明白道:
“哦,原来你就是那胆小鬼的生父,叶媚伊的入幕之宾,看你样子可能还是黄帮主的左膀右臂,呵呵,真有意思!可是为何你又姓言?”
言伯哪想到此人居然知道这等隐秘,一时气急道:“你……”
空林却是丝毫不惧道:
“看你也是快死之人,我就发发善心,不妨告诉你,这个秘密我是不会泄露出去,不过我定会好好利用他的……”
随即仰天长笑时,突然一掌按在此人头上,将他天灵盖击碎。
在他怒目圆睁的目光下,空林长身而起,谓然一叹道:
“放心吧,你儿子的命我不会要,除非他再来找我麻烦,就当你与他一命抵一命,扯平了!唉……”
也不知是否听到了空林的话,他的双目旋即闭上,真正的瞌然长逝!
……
杀了个回马枪,灭了预设陷井要害自己的主使之人。
空林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虽然明知江湖上的仇杀纷争不止,但是这是头一位,死在自己手上的宗师高手,心中一时总有些唏嘘,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同时也不由提醒自己,武功永无止境,暂时看似无敌,其实并非当真无敌,世上阴谋诡计永远层出不穷,不管自己将来武功有多高,若是不注意小心,估计都会有命丧当场那一天。
回到自己屋中,合上大部门窗,独留一扇角窗开着,总算挡住了外间风雪,不时浸进来的寒意。
屋里面顿成一片温暖的天地,也不知是哪位心细的丫头,居然在角窗边上支起了一个暖炉,空林嘴角勾起一缕笑意,立觉心中温暖了许多,暗想这里总算有一丝家的感觉。
唉!只可惜却不知自己还能留在这里多久,或许自己终将在不远的将来离开,到时这里又不知换成谁做主人?
感慨了片刻,他又收摄心神,将灯火燃起。
其实以他夜能视物的本事,看清东西根本无需灯火,只不过或许习惯如此,或许喜欢燃起的灯火,能给自己带来些许温暖,仍是如此做了。
将那张得自包姓轻功高手的纸页摊开,入眼所见,便是右侧顶端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飞龙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