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完全抬起头,终于与华服公子,面面相对,彼此相距仅隔尺许。
两人彼此四目相对,华服公子首先拱手作揖,淡笑中带着一丝诚挚之意,正准备出言相邀。
少年则终于看清了对方这张脸,面对着眼前的这一张面孔,他有些小小不爽!
怎么说呢,这一张面孔,可以说长的几乎处处恰好,恰好到几近完美的英俊。
‘奶奶个熊,你小子帅的这么祸国殃民干什么……’
少年对于这么一张帅脸,难免心中一阵腹诽。
腹诽归腹诽,却又无法宣之于口,于是脸上故意摆出迷惑之色。
见对方貌似有话想说,不爽之下,当即截断对方欲出之语,抢先老气横秋质问道
“你是谁!拦着小爷的去路,所谓何来?”
在《戏》这个完全充斥着,古色古香的氛围中待久了,无论是谁说话都会不自觉吊点书袋,少年已经习惯如此。
听得少年语带不耐之意,对面之人,丝毫不以为忤,仍是一脸云淡风清的神色;
先是点点头算是正式打过招呼,顿了顿方道:
“这位可是空林小哥,在下蓝四,奉我家公子之命,特地在此相候;还望小哥能移步到楼上一叙,公子正在楼上设茶相候……”
说到这,似起想起什么,收住未尽之语。
让开半个身子,同时举手示意福聚楼的方向,摆出一个有请的手势。
静候稍许,眼见少年似乎一时没有反映过来,只好再度加重语气,重复道:
“小哥……请!”
刚才少年冲口而出那句质问之语,下一刻便反应过来,自己已是一个手无缚肌之力的小人物,如此说话若是给人胖揍一顿,岂非自找罪受。
一时不由大为懊恼,脑子里开始有些混乱,既担心遭到对方一顿老拳伺候,以自己的小身板,恐怕几天下不了床;
又担心对方是什么大势力,派来守自己的,前面就是一个陷井,只要被他们抓住,为了逼问自己的所得,定是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总之一时间,杂七杂八的念头,纷纷在脑海中转悠个不停,结果便根本不曾留意,对面蓝四说了些什么,更不用说其人自我介绍的名字了。
直到听对方不耐加重语气,方才收摄心神,不过并未听话的举步同行,而是驻足不动,放低声音问道:
“那个谁……,请问,我认识你家公子吗?”
蓝四不料对方有此一问,不过此人见多识广,脸上不慌不忙的沉着应道:
“认得不认得,小哥只需上楼一晤,屇时自可清楚明了……
何况?
大家同是江湖中人,何必拘泥于是否宿识,正所谓相逢何必曾相识……”
少年立时打断道:
“等等……刚刚小弟未曾听清,不知你家公子姓甚名谁,来自何方,找小弟有何要事?
彼此宿不相识,还是坦诚道明来意的好!”
尽管刚才对方对自己的挑衅之语,未作任何反应,表现的秋毫无犯;
自己虽然也担心,若是不从会惹来对方当即动手;
不过有些话却是不吐不快,只因自己现在实在是武功全失,实无自保之力。
未免不明情况,而陷到莫名的陷井中,不若现在咬咬牙,赌一赌对方是否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敢动手。
总也好过,待会会无声无息间被人暗算,导致自己全无反抗的失手被擒,如此来的好。
蓝四可不知眼前之人,心中如此顾忌重重。
只当是此人惯了独来独往,对人疑忌多多,听到如此连珠炮弹似的发问,露出一个令人暂放宽心的笑容,复又自我介绍道:
“在下蓝四,添为我家公子身前随侍。
至于公子名讳,此处人多嘴杂,在下不便提及;
不过公子乃是颇有身份之人,断不会行那宵小之举,这点还请小哥放宽心;
况且福聚楼上,视野开阔,任何人想要不利于小哥,皆非那般容易。
还是繁请小哥上楼与公子一叙,稍后一切自当分晓。请!”
这回对方加重了语气,已有一丝不容置疑之意。
形势比人强,少年搜肚刮肠也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只能默默叹口气,而人当囚犯似的押着去了。
心里暗自安慰自己,这福聚楼确实不是可由人随便撒野之处;
万一有人想要于己不利,至不济到时也能先行捡个靠窗的座位,一有不对立即跳窗逃跑,这总可以吧。
只是他有意无意忽略了,轮回以后武功全失,还能否保证从三楼跃下毫发无伤……
至于刚才因为惊人发现而带来的喜悦之情,早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对方执意不肯透露身份,自己根本无法测度对方目的何在,也就无从拟定什么应变手段,心道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随着蓝四跨入福聚楼的门槛,少年的声音突然在其背后响起:
“蓝‘死’帅哥,嘿嘿……
假如说……
我刚才若是不同意你家公子的邀请,却不知你是否会来上个——‘五花式邀请’?”
少年故意将‘四’与‘死’两个字念的含混其词,让人听的不甚了了,便是要调侃对方,也是为了进一步试探对方,看看此人心性如何?
只见蓝四轻轻挑了下眉尖,显然听出了,少年语中的调侃之意,与深藏的不忿怨念。
不过对此,只作未闻,却对另一句话,语出置询,奇道:
“何谓……‘五花式邀请’?”
少年从此人对自己的调侃,不予置喙,心性如此沉稳看来,如此人物,如非天性豁达,便是大奸大恶之徒;
亦或者眼下所图甚远,才会暂时不予计较,只是眼中一位小人物的言语罪状。
但是若说有所图,亦不该从自己这等贫瘠之人身上动脑筋,除了武功。
可是武功自己同样半点没有,还是白丁一个,除了刚刚收获的神奇画卷;但这也是没有可能的,自己刚才脑中所见,才是刚刚发生,谁能未卜先知,早就守候在侧?
这等奇事,对方又能从何得知?
至多,也只可能是自己方才举动,从中略露端倪而已;
想从这点上匡自己,简直就是做梦;只要自己打死不认,他能奈我何,难道还能扮开我的脑袋,细瞧个究竟不成?
嘿……
少年心中冷笑着转着如许多的念头,嘴里却是笑盈盈的答道:
“哦,就是将我五花大绑的捆成个粽子,然后再‘请’到你家公子面前。
嗯哼……”
少年特意将‘请’字咬的极重,自是试探之心不死;
同时也是对如此俊秀潇洒人物,始终有些心中不忿;犹其是最后留在喉中的两道鼻音,更有着难以言喻的调侃味道。
权且当作一试,看看此人是否自己无论如何言语挤兑,他都能始终如一,保持气定神闲;
少年只是自觉心气不顺,便自然而然想要言语挤兑试探一番。
或许是出自同样心高气傲的年青人,遇着同样的不俗人物时,下意识便流露出跃跃欲试的挑衅举动。
就好比同样出色的两个雄性动物,在成长过程中,对于彼此会天然流露的敌意,或许知道将来,对方定会成为自己成为王者的阻碍。
这纯粹是一种直觉,少年哪怕现在武功全失,但是经验眼界仍在;
此时他倒是忘了,自己已是失却武功之人,毫无自保之力的幼鸡一只,只仍人搓圆搓扁。
蓝四只是微不可察的轻挑眉尖,恍然道:
“明白了!
不过,这点小哥可能多虑了。
但请放心,我家公子出身名门,绝不允许门下出现宵小之徒;
蓝四若是如此对待小哥,只能一死以谢主上。”
少年对于此人方才的细微举动,正自暗乐。
却没想到此举却又引来,对方如此郑重其事,近乎血誓的允诺之言;
没有太多杂念的单纯心思,一时有些意外,又有些赫然。
不过如此承诺,自然可以将心放回肚子里,安心大半,同时却是对于此人口中的所谓公子,其来历更见好奇。
不过对方摆明见面之前,不会道出身份,为粉饰内心气虚,只好故作庆幸似的长吁一口气,轻拍着胸口油然道:
“蓝兄,严重了。
呵呵……
既如此,那小弟我就可以将心放回肚子里了。”
蓝四头也不回,神色如常应道:
“小哥,但请放心!”
此时二人正在登楼的转角,避过联袂下楼的几位食客。
少年方才没话找话道:
“咦,蓝兄你这身上这衣服料子不错,估计价值不菲;
你家公子又是出身名门,定是有钱人吧?
嘿……小弟一日辛劳下来,颗粒无收,已是饥肠辘辘,恨不能吞下一头牛!
你看……这个,能否多点些吃的,牢你家公子破费一顿,没问题吧,哈哈哈嘿嘿……”
几年混迹的不如意,少年深明钱财的来之不易,遇上能痛宰一顿的肥羊,哪能轻易放过。
自是厚着脸皮,打算先噌上一顿再说。
当然这也是因为对方摆明车马,表态不会来阴的,这才使得少年放下心事,方才想起自己好像已经整日米粒未进了。
这才是危机方泯,穷心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