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苦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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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豹头刚刚把阮香玉送到家,唐知府带着衙役就来到了。
唐知府对衙役呶呶嘴,衙役会意,去堂屋搬来了一把椅子,唐知府往椅子上一坐,圆圆的肚皮和一双短腿就露在了阮香玉面前。
阮香玉惊恐地看着他:你还要干什么?
路豹头拉拉阮香玉的衣襟:娘子,别怕,看他要干什么。
唐知府呵呵干笑两声:娘子,五百两银子何时能交上来?
阮香玉:咱们是老百姓,啥时见过五百两银子?就连五两也拿不出来啊。
唐知府笑着说:就知道你拿不出来!
阮香玉苦着脸说:您既然知道,还苦苦相逼?
唐知府一脸奸笑:你虽然拿不出五百两银子,但是你能拿出比五百两银子还贵重的东西!
阮香玉纳闷地看着他,路豹头声音干涩,忍着火气说:你们到底要什么?
唐知府看这路豹头:你不是买马的么?这么还在这?难不成你和李尚武是一伙的?
路豹头看了看唐知府,不再吭声。
唐知府奸笑着对阮香玉说:娘子。只要你说出李紫儿父女的下落,我就立刻释放李崇生,这银子么?也免了。
他顿了一顿,习惯性的拍了拍椅子背:如果不说么,五百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另外么?你丈夫的三个月劳役,那是一天不能短缺的。你要知道,在那个地方,我可保不准他还能不能健全的回来.....也许么......
阮香玉扑通一声跪下了:知府大人,知府大人,求你放了我丈夫!他真是无辜的啊,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唐知府怒喝一声:大胆泼妇,不得胡搅蛮缠!说不说?再不说,掌嘴巴!
两个衙役上来,一个摁住阮香玉的头,另一个高高扬起了巴掌!
“啪”,一巴掌下去,阮香玉的嘴角立刻流出了鲜血。又一巴掌下去,阮香玉的发髻被打散了,一根锃亮的银簪子落在了地上。衙役弯腰捡起,逞在唐知府面前。唐知府接过,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交给身后的衙役:收好,还能值二两银子!
第三巴掌打来,阮香玉摇摇欲坠,路豹头上前扶住,大喝一声:别打了,我知道他们在哪儿!
唐知府冲衙役摆摆手:你知道?果然和他们是一伙的!
两个衙役上前来扭住路豹头胳膊,啪的一声给他戴上了枷锁。
阮香玉大惊失色,大喊:知府大人,此事与他无关,你不要牵连他呀。
又转身对路豹头说:路郎,你真傻,你出什么头啊!这下好了,你也进去了,我可怎么办啊?
路豹头说:嫂子,我总不能看着他们折磨你呀,这些畜生!没有人性啊。
唐知府大喝一声:押走!
衙役们带着路豹头离开了。
阮香玉踉跄着跟到大门口,扑在门槛上嚎啕大哭。
周围的邻居过来,扶起阮香玉:你得保重啊,这是造孽啊,好好的一个家,你看看眨眼间就成啥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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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残阳如血,把整个辽州城渲染的红彤彤一片,这火烧云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旺盛的在西天燃烧着。辽州城里人心惶惶,认为这是老天爷震怒的前兆:死了这么多人,这么多冤魂缠着,老天爷能不生气么!所以不到天黑,家家闭门阖户,鸡犬不闻,整个辽州城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大街上,一辆囚车缓缓行驶,四个衙役全副武装,紧随两边。
囚车内,李尚武斜躺在那儿,屁股被打烂,有的地方已经化脓,碰一碰就疼的要命。他斜躺在那儿,用双脚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尽量不让屁股着低。偶尔马车颠簸一下,他的屁股碰到了囚车底面,他就要疼得两眼冒金星。
疼痛并不可怕,让他放心不下的是父亲李崇生与何紫儿父女。
父亲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他明白,唐知府在他口中他掏不出的东西,他们就一定会从他父亲口中得到。这样看来,父亲前途堪忧。
何紫儿呢?他们顺利到达营州了么?人生地不熟的,他们等不到他,如何生存?想想杜月娟的惨死,李尚武心中黯然。几天前还是和和睦睦的两家人,转眼间就死的死,散的散,伤的伤。这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呢!
李尚武闭上眼睛,二遍只有哒哒哒的马蹄声。他仿佛看到了何紫儿,一身粉色的衣裳,在那棵槐树底下翩翩起舞,那纤细柔然的腰肢,那明亮的眸子,那红红的樱桃小嘴,那银铃般的笑声:尚武哥、尚武哥......
李尚武睁开眼睛,寻找何紫儿的身影,却看见阿史那云跟在车子旁边。他动弹了一下,问道:怎么是你?
阿史那云眼泪汪汪:尚武哥,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衙役赶过来,驱赶阿史那云:快走开,不许与犯人说话!
阿史那云不理睬,继续喊:尚武哥,疼不疼?
衙役上前拉阿史那云的胳膊:让你离开没听见啊,找死啊你!
阿史那云一甩胳膊,把衙役摔了个狗啃屎。
其他三个衙役立刻围了上来,手中的刀在夕阳的关照下闪闪发亮。
阿史那云大喝道:吆,长本事了吧?有本事你去查放火的真凶啊,在这逞什么能!
一个衙役挥刀直逼阿史那云的胸前,阿史那云一扬手,他握着拿刀的手腕哇哇大叫: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其余的两个衙役手中的刀垂了下来: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们都有家有口,在衙门混口饭吃,我们跟李郎并无冤仇啊!
阿史那云冲他们一笑:我当然知道你们都有家有口。你,李晓春,家住城南巷七十八号,家中只有一位老母亲;你,段阿斗,家住段春香十五号,儿子刚满周岁;你,孙庆男,家住李都巷二十号,家有父母和妻儿;你坤翔宇,家住城北野鸭巷,家有三个孩子,最大的十岁,最小的三岁。怎么样,我没有说错吧?
四个衙役呆呆地看着阿史那云,突然一起跪倒: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阿史那云笑着说:这位李小郎是我的郎子,你们路上要好生学照看。如果他饿了或者是渴了,就是你们的家人饿了,渴了,知道不?
四个衙役齐声答道:知道了女侠,我们一定好生照顾。
阿史那云递给坤翔宇一个小木瓶:这里是治创伤的药,每天三遍,由你亲自给他抹上,不得偷懒!
坤翔宇谄笑着接过:小的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阿史那云对李尚武说:尚武哥,路上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不要跟他们客气。
李尚武艰难的一笑:谢谢了,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好的本市。
阿史那云冲他调皮的一笑: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又对着他耳语:没事,我会救救你出去的。
李尚武苦笑一下:别为我冒险,不值得!
阿史那云嗔怪道: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李尚武小声问道:梅妃呢?
阿史那云说: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放心,他没事。
李尚武说:拜托你一件事情,何紫儿现在在营州,人生地不熟的,如果你方便的话,就想办法找到她,替我照顾她。
阿史那云脸色一沉,旋即又笑了:尚武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一定尽力。
李尚武苦笑了一下:何紫儿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她不像你这么坚强,而且见多识广。
阿史那云撒娇道:尚武哥,对我不想说点什么?
李尚武愣愣道:说什么?奥,谢谢你对我所作的这一切,。如果有来日,一定厚报。
阿史那云撅噘嘴:那还差不多。到时候怎么厚报可是我说了算啊。
不知觉马车到了城边,就要出城了,阿史那云恋恋不舍得离开了马车,策马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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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孝义自从来到营州就病倒了。此刻他嘴唇皲裂,面色焦黄,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
何紫儿去厨房烧水,掀开水缸,用葫芦做的水瓢去舀水,却舀了个空。
何紫儿叹了口气,回到卧室,用手摸摸何孝义的额头,难过地说:爹爹,你在家躺着,我去挑水,回来用凉水给你降温啊。
何紫儿挑着一根扁担,扁担前后各挂着一只竹筒。走过一条狭长的林荫小道,路边开满了黄色的野花,何紫儿弯腰摘下两朵,卡在鬓上,然后深深叹了口气,又继续往前走。
大约走了两里路,面前出现一条清澈的溪水。
何紫儿放下扁担,拿下竹桶,去溪水中装水。溪水很浅,何紫儿蹲在那儿一瓢一瓢往水桶里舀水。
前面游来一条半尺长的小鱼,何紫儿心想,若是给爹爹做碗鱼汤补补也是好的啊。于是,她就脱掉鞋子,挽起外褂,卷起里裤,赤脚下了水。
她静静等着鱼儿游近,鱼儿慢慢游来,近了,近了,何紫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往前一扑,张开手,却发现鱼儿从她右边游走了。何紫儿就去追这条鱼,这条鱼晃晃悠悠,像在跟她捉迷藏。有时她明明感觉抓住了它,张开双手却发现手中空空如也。
何紫儿一心想抓住这条鱼,不知觉就随着这条鱼向下游走了近五百米。鱼儿没抓住,而她的浑身却湿透了。湿衣服贴在身上,让她的身材曲线毕露。
突然,从岸边跃进一个人,把她迅速拖到了岸上,她还没来得挣扎,嘴巴就被捂住了。
何紫儿用脚去踢那人,那人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腰,把她半抱半拖着就往小树林里拽。
“呜、呜、呜......”紫儿嘴里不断的呜呜着,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落:这下完了,这下完了!尚武哥,这下完了!要知今日,当初,当初还不如把身子给了你!
那人把何紫儿拖进树林,放在一块空地上,一只手捂住何紫儿的嘴巴,翻身骑在何紫儿山上,另一只手就去褪自己的裤子。何紫儿的双腿被那人压在身底,动弹不得,两只手只能在半空瞎抓。
那人又去褪紫儿的底裤,紫儿感觉到了那玩意的硬度,眼睛一闭,心中一凉:真的完了!真的完了!
这时,只听得一声惨叫,何紫儿挣开眼睛,看见那人双手抱头,歪倒在一边,头上的鲜血汩汩下流,再看看他的身后,赫然站着一个中年男子。只见他雪白的脸上有着一双深蓝的眼睛,一个高耸的鹰钩鼻梁,还有那一脸的络腮胡子。何紫儿愣愣看着他,他冲着何紫儿温和一笑,满脸关切。何紫儿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还暴露在外面,脸蛋瞬间从面颊一直红到了耳朵边。她急忙提上裤子,理了理衣衫,站起来飞一样跑了。
何紫儿跑到水桶边,急急忙忙往水桶里舀水。对着泉水,她依稀看到自己火烧云一样的脸蛋。
何紫儿回到家,取出毛巾,舀了一盆清水,把毛巾浸湿,拧掉水滴,把毛巾敷在父亲额头上,这边就忙着去烧水。
何紫儿烧好水,给父亲盛了一碗凉着,就去做饭。她来到米缸前,伸手去抓小米,手却落了个空。何紫儿这才记起,昨天晚上已经把最后一把小米熬稀饭喝了。
这可怎么办?何紫儿一下子端坐在米缸前:尚武哥,尚武哥,你怎么还不来啊!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爹爹又病着,这可怎么办啊?
何紫儿真想嚎啕大哭,真想趴在尚武哥的肩膀上嚎啕大哭。自从和李尚武认识以后,她的所有烦恼都有尚武哥扛着,她高兴了,他也高兴。她烦恼了,他想办法逗她笑,她有困难了,只要告诉他,她的困难就成了他的困难,而她,只等着结果就行了。
可是现在,那张让她依靠的肩膀在哪里?刚才差点被人欺凌的时候,她的尚武哥在哪里?如果刚才不是那个中年男子,现在的何紫儿还在世上么?
何紫儿愁肠百结,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哭了一会,她擦干眼泪,来到父亲床前,给父亲重新换了毛巾敷上,开始给父亲喂水。
何紫儿:爹爹,我扶你起来喝点水?
何孝义摇摇头。
何紫儿去扶父亲的肩膀,父亲只是晃了晃,何紫儿手无缚鸡之力,扶不起来。
何紫儿:爹爹,我用碗喂你吧。
何紫儿把碗端到父亲嘴边,碗里的水沿着父亲的嘴唇往下流,根本喂不到父亲的嘴里。
看着父亲皲裂的嘴唇,何紫儿用手指沾了点水,去湿润父亲的嘴唇。父亲伸出舌头舔了舔,咕咚咽了下去。
何孝义指着碗:喝,喝!
何紫儿在次去扶父亲的肩膀,何孝义双手支撑着床边,与何紫儿一起用力。终于,何孝义肩膀靠在了床框上。何紫儿赶紧在他肩部塞了一个枕头,防止他再滑下去。
何紫儿端起碗,何孝义咕咚咕咚喝了半碗,摇摇头,不喝了。
何紫儿放下碗,问道:爹爹,饿不饿?
何孝义摇摇头。
何紫儿说:爹爹,家里的粮食吃完了。我出去借一点好不?
何孝义满脸愧疚,他想张嘴,可是却发不出声。他用力掐自己的喉咙,还是发不出声。他着急了,喉咙里不断发出哼哼哼的低鸣,他内心深深地恐惧:他失声了!他成哑巴了!不要,不要!他的内心充满了愤怒与悲切!
何紫儿恐惧的看着父亲:爹爹,爹爹,你怎么了?
当她看到父亲的表情时,她明白了!:爹爹,爹爹,你别急!你是因为发烧!等烧退了,你就好了!
何孝义示意何紫儿抽掉背后的枕头,往下挪了挪,躺了下去。他扭过头,眼泪大颗大颗落在了床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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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一觉醒来,感觉浑身酸懒,就叫高力士:力士,力士!
高力士手捧养心茶,弯着腰进来:皇上,你醒啦?
唐玄宗站起来,用手掐着腰:你说这人老了就不中就够用了,这浑身的脏器也跟自己闹别扭了,浑身不舒服。
高力士:皇上昨晚没睡好?
唐玄宗叹了口气说:做了一夜的梦,老梦见梅妃。你说梅妃会在哪儿呢?会不会出事呢?
高力士安慰道:皇上您是重情重义之人,您放心,梅妃没事,我们很快就会找到她的。
唐玄宗难过地说:本皇对不起她啊。
高力士柔声劝道:皇上千万别这么说,让她为您分忧是您对她的宠爱,她是明白的。
唐玄宗愧疚的说:她善解人意,这是我宠爱她的原因。
唐玄宗又问高力士:老二呀,你说我宠贵妃是不是有点过头啊?
高力士看了看皇上,不敢说什么:这......这.....
唐玄宗看着高力士,眼神却恍惚:你知道我为何这么宠她么?
高力士满脸堆笑:贵妃娘娘闭月羞花,自然值得皇上这么宠爱。
唐玄宗摇摇头:老二啊,你什么都好,就是不懂女人。这女人么,分三六九等,漂亮的未必适合你,适合你的未必漂亮,漂亮而又适合你的,那就是你最大的幸运了。
高力士:......
唐玄宗接着说:这贵妃吧,她跟其他妃嫔不同,在她心里,我首先是她的夫君,其次才是皇上,而其他的人呢,我首先是皇上,其次才是夫君。
高力士小心翼翼地说:皇上,恕小的愚拙,这样有区别么?
唐玄宗看了高力士一眼,笑着说:说你不懂你就不懂,这区别大着呢。
高力士摇摇头:请皇上赐教。
唐玄宗说:男女的最高境界就是灵与体的合一。说白了,贵妃首先把我当一个男人人看待,所以在行男女之事的时候她能够放得开,每次她都是发自内心的主动,这样才能燃起我内心真正的渴望,才能达到身心的共同愉悦。而其他人呢,总是顺着我的心意来,这样做起事来未免失了情趣和真情,只有肉体的融合而没有心灵的交织,这样的结合未免索然无味。
高力士惊叹道:皇上真乃天人,凡事都是大家。
唐玄宗终于笑了:呵呵呵,老二啊,你就会吹捧我。
唐玄宗又说:这女人呢还真是经不起宠,你看着贵妃,吃醋吃出人命来了,你说我还能无动于衷么?
高力士刚要回答,突然听到杨贵妃的声音,吓得不上了嘴巴。
杨贵妃人还没进来,声音已经进来了:皇上,你欺负我。
唐玄宗看着杨贵妃,突然止住了笑:你不是要在华美宫住几天么,现在跑来干什么?
杨贵妃双手抱着唐玄宗的脖子,像个小女孩一样摇晃着他:皇上,你说话为何不算话?
高力士看见杨贵妃就差没在地上打滚了,笑了一下:老奴告退。
唐玄宗甩开杨贵妃:老二,走,陪本皇踢球去。
高力士看看杨贵妃:这......
杨贵妃挡住了唐玄宗的道路:皇上,为何你昨晚不去华美宫?
唐玄宗:我堂堂一个皇帝,去哪还要你管么?
杨贵妃满脸不悦:可是你答应我的啊,皇上说话怎么能不算数呢?呜呜呜呜.....
杨贵妃梨花带雨,当着高力士的面呜呜哭起来,那眼泪像豆大的雨点往下落。
唐玄宗突然发怒了:哭、哭、滚回娘家哭去!
杨贵妃愣住了:皇上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啊,怎么了?明明是你不守信用,今天还在这冲我发火,还赶我回娘家!哼!不治治你还得了!
杨贵妃想到此,哭得更厉害了:你说话不守信用,还乱发脾气!回娘家就回娘家!我走就是了,凶什么凶!
杨贵妃哭着冲高力士喊:高公公,给我备车!
高力士一脸难为情:皇上.....贵妃.....
唐玄宗:给她备车,叫她到娘家好好反省反省再说!
唐玄宗说完拂袖而去。高力士赶紧去吩咐备车。杨贵妃干脆嚎啕大哭起来,就像一个农家泼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