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谷耀瑞不胜感慨地说:“红军军长真是个铁打的汉子,刀就架在脖子里,一点都不害怕,直挺挺站立着,就像法梁庄后面那座高高的山岗一样。”
谷大豹和小改问父亲:“这位红军军长真不简单。他叫啥名字?”
谷耀瑞想了一阵没有想起来,说:“好像姓何。”
这时,谷月平沉痛地说:“他叫何志光,是个优秀的红军指挥员,也是个优秀的共产党员。”
“对对,是叫何志光。何军长是好样的,临死前还怒斥国民党厚颜无耻背信弃义。周围的人都敬佩他的硬骨头,一个个感动地掉了泪。”
“真正的共产党员就是这个样子。为了自己的信仰,大义凛然,视死如归。”
谷耀瑞回过头来对谷月平说:“孩子,你如今当了民主政府的副区长,也是共产党的人,可得好好给老百姓办事呀!”
玉娥也说:“是啊,你以后要是不给穷苦老百姓办事,可别怨娘不让你进这个家门。”
谷月平笑着说:“爹、娘,您二老尽管放心,我生在百姓家长在百姓家,怎么能忘了老百姓呢?”说着,又扭过头来对谷大豹和小改说,“以后我有不对的地方,弟弟妹妹就拿鼓槌敲碎我的脑袋!”
晚上,谷月平和爹娘挤在一条炕上睡觉。
夜已经很深了,三个人还在说话,好像要把这些年没说的话全补上。
“月平,你是共产党和民主政府的人,有些事我也许不该问,可我和你娘又很想知道。”谷耀瑞说。
“问吧,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
“你民国二十年到北平念大学,按说民国二十四年就毕业了。毕业后这两年你在干啥?兵荒马乱的年月,接不到你的信,我和你娘这颗心天天在嗓子眼吊着。”
“有时候做梦,梦见你被人追着跑,常常被吓醒。你爹想去找你,又不知道你的地址,只好在家里生闷气。”玉娥说。
听说爹娘为自己担惊受怕地过日子,谷月平心里很难过。他在北平的经历,按照组织原则,不便告诉父母亲,便只说这几年过得挺好,一家三口人这不都平平安安回来了吗?
月平一家确实平平安安回来了,谷耀瑞和玉娥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然而,谷月平却无论如何睡不着了,往事像电影那样在脑海里一幕幕回放着。
一九三一年,谷月平以封平县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入国立北平师范大学历史系。在学校里,他接触到了共产党的地下组织。历史系党支部书记叫闫维谦,上海人。他虽然只比谷月平大两岁,资格却很老,大革命时期就入了党,曾在******领导的中央特科工作,和陈赓、顾顺章等人共过事。大革命失败后,白色恐怖笼罩上海。闫维谦的公开身份是上海复旦大学的学生。后来,顾顺章叛变革命,闫维谦的党员身份暴露,组织调他到江西瑞金中央苏区工作。“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了东北。党中央决定在大城市的学生和知识阶层中发展党员,为将来领导抗日救亡运动积蓄力量。组织上指示闫维谦回上海办理转学手续,进入北平师范大学学习并担任历史系党支部书记。一九三二年,陈赓按照******的指示,派共产党员吴成方组建****特委华北政治保卫局(北方特科),闫维谦从此又成为北方特科的成员。
闫维谦和谷月平同住一个宿舍,睡一张高低床,谷月平睡下铺,闫维谦睡上铺。有段时间,闫维谦常常夜深了才回来,尽管他把脚步放得很慢很轻,但蹬着床梯上铺位时,仍然要把谷月平惊醒。
日子一长,谷月平对闫维谦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他问闫维谦:“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去了?老回来这么晚,吵得我睡不成觉。”
闫维谦向谷月平表示歉意并解释说:“我老大不小的人了,在市里处了个对象,经常约会。”
这个理由唬住了同宿舍其他同学,谷月平却不相信。理由很简单,如果是处对象,约会时间应该有早有晚,不可能总固定在同一时间段。班里也有几个同学正处对象,他(她)们的朋友时不时来学校或宿舍找人,大家都见过面,可闫维谦的对象却从未来过也没有人见过。
“你把准嫂子带来让我们瞧瞧啊!”谷月平对闫维谦说。
“她的模样差点,怕诸位笑话,不敢领来显摆。”闫维谦摇摇头说。
其他同学也说:“人不来,看看照片也行。”
闫维谦笑着说:“抱歉,照片也没有。人丑不上相,怕把镜头憋坏了。”
谷月平听得出来,闫维谦在搪塞大家。他越是这样掖着藏着,谷月平就越觉得有问题,也就越想弄清他到底在干什么。
一个周末。晚饭后,闫维谦又急匆匆地走出学校大门。谷月平早就留着意,见闫维谦一走,马上跟了过去。刚出大门,就见闫维谦坐上了一辆黄包车。谷月平一招手,也要了一辆黄包车,对拉车师傅说:“快,跟紧前面那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