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呀可惜,你这个心不是什么好心,我看还不如歇歇。”刘闾方的话带点冷讽热嘲。
老驴头火了,把刘闾方骂了个狗血淋头:“我家的事你少管!谁裤裆破了露出你来了!”
刘闾方也是个火爆脾气,挨了老驴头骂,气得抡起拳头要揍他,幸亏周围的人连忙把他俩拉开。刘闾方对老驴头愤愤地说:“别忘了,今天是你把我连夜请来的!你当我愿意来吗?谁稀罕钻你这个破驴圈?”
这次老驴头在山西小营村闯了祸,回来找刘家人商议对策,刘珧让把刘闾方也叫上,因为他和谷耀瑞、谷大豹关系不错,到时候能说上话。刘闾方性情耿直,看事豁达,不像老驴头那样死钻牛角尖,咬住屎橛子麻花都不换。他本不愿意搭理老驴头,你自己拉屎自己擦屁股,找我干啥?但还是看着刘珧的面子来到了老驴头家。
刘闾方听老驴头说要把屎盆子扣到谷家人头上,用手点着老驴头的长脸说:“牛无力拖横耙,人无理说横话。你打坏了人家,还想往人家头上扣屎盆子,真是——”他顿了一下没说出来。
“真是啥?”旁边一个叫刘小桂的人问。
“真是驴****插进烟筒里——还嫌自己不黑哩!”刘闾方实在憋不住,骂了老驴头一句粗话。
“哎哎哎,这话说得有点过份了,啊!”刘小桂说。他也是老驴头的同族弟弟,比刘闾方大两岁。刘小桂脑筋活络,能说会道,元浦人都说他是“阎王爷打烧饼---鬼点子多”,再加上他人长得很怪,眼睛不大,但眼白特别多,咋一看就像没有瞳仁似的,看人时眼白一翻一翻的特吓人,就像坊间传说中的鬼一样,所以人们都叫他刘小鬼。
刘小鬼是个私心很重的人,常常打着家族名义为个人谋利益占便宜。谷大豹和盼盼这档事,刘小鬼认为,不应该单单看做是两个年轻人的婚姻之事,而应该从谷刘两大家族势力博弈这样一个高度着眼。在这场博弈中,浦南刘家绝对不能处于下风,于是,他附和着老驴头说:“不错,现在咱们浦南刘家要像石榴籽一样抱起团来,给浦北谷家点颜色瞧瞧——”
刘闾方最不喜欢刘小鬼的为人,没等他说完就顶撞了一句:“你想给谷家点啥颜色看?你又能给谷家点啥颜色看?”
刘小鬼歪着头想了一下,没有想好究竟给谷家点啥颜色,只好说:“反正、反正不能让谷家占了便宜。”
“我看你是没利不起早,天天想着发财,在这件事上也想占点便宜,你难道不觉得亏心?”
“话咋这样说呢,这是咱整个刘家的事,我能占啥便宜?”
“别拿刘家做挡箭牌。真要我说出你打的小九九来?”
“我心里没鬼还怕你说?”
刘闾方冷笑着说:“没大鬼尽小鬼。你不是早就想让盼盼嫁给吴家村你媳妇的娘家堂弟吴三愣吗?”
刘小鬼听了心里“扑通”一声:这事他是咋知道的?想否认又不敢,刘闾方既然这样说,手里一定捏着自己的把柄,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说:“咋啦,盼盼嫁给吴三愣有啥不好?”
“当然不好,吴三愣是个远近闻名的二百五,对自己老婆张嘴就骂动手就打,三十岁不到已经离了两次婚,这样的人谁愿意嫁给他?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盼盼还是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我图啥呢?”
“图啥?图那二十块大洋呗!”
这句话戳到刘小鬼的痛处,脸“刷”的红了,冲着刘闾方大喊大叫:“你、你血口喷人!有啥证据?”
“当着真佛别念假经,”看见刘小鬼脸红脖粗的样子,刘闾方反倒乐了,“小鬼呀小鬼,你别忘了,我媳妇也是吴家村人。论刘家,咱俩是兄弟;论吴家,咱俩是连襟。当初吴三愣让我给他问盼盼,答应给我二十块大洋,我不愿做这种缺德事拒绝了他。他后来又找到了你,你却答应了。你敢说没有这回事?”
见刘闾方揭了自己老底,刘小鬼像只打足气的轮胎扎了个大窟窿,登时瘪了下来,赶紧转移话题:“那是咱们自家的事,以后再掰扯,”转脸对老驴头说,“闾堂哥,眼下咱们得想办法对付浦北来人。”
“就是嘛,还是火烧眉毛顾眼前吧。”老驴头点点头。
“大敌当前,刘家要攥紧拳头一致对外。”说着,刘小鬼还挥了挥紧攥的拳头。
这句话,刘闾方又不愿意听了,呛了刘小鬼一句:“谷家是敌人吗?是八国联军还是土匪强盗?”
“我也没说谷家是敌人。”刘小鬼辩解。
“你不是说大敌当前吗?谷家的人就在我们前面啊!晦气呀晦气,刘家咋就出了你这么一块佐料?”刘闾方说。
佐料,是元浦村一带骂人的土话。刘小鬼听了,两只白眼朝刘闾方忽闪忽闪地翻了好几翻,问:“你说清楚,我是什么佐料?”
“除了做醋不酸,别的都能做酸,你说是什么佐料?”
老驴头一旁着急地说:“求求你们别吵了!我找你们来是商量对策的,不是吵架的!”
刘闾方“哼”了一声说:“和你们能商量出啥好对策来?我懒得奉陪,走人!”他到刘珧身旁,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开门出去,狠狠地将门一关,“哐当”一声,差点把屋里的豆油灯震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