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之域冰天雪地,刺骨寒意笼罩着瘦小男孩,只见他蜷缩在枯枝下的雪地中,浑身哆嗦如筛,紫青色的嘴唇梦语不断。此时,远处一老妇人佝偻着身躯,步履蹒跚地朝着小男孩而来,只见手里揣着小半馒头,神色紧张。
忽然,一声惊雷吓醒了昏睡的瘦小男孩,那老妇人面色瞬间苍白,声嘶力竭:“跑,快跑,快跑……”
闻声,瘦小男孩如受到惊吓般陡然哭闹不止,在老妇人的惊呼声中豁然起身,夹杂着惊恐的哭喊声向前飞奔。身后,恰时传来阵阵轰鸣,老妇人的呼喊也随之被淹没,淹没在轰隆隆的天地回响中。
此时的小男孩似乎只有一个信念,跑,跑,永不止境地跑下去……
——
燥热的风自西而来,直抵黄沙深处,舞动的沙砾浩浩汤汤而来,如雨水洗涤,掀开了尘封的记忆。风起沙落,一抹斜阳落在松垮斑驳的土坡上,石匾半露。不时,覆沙渐退,露出狗头寨三字,鸟雀惊飞。
残阳西落,远处巍峨挺拔的洛山拉长着影子,盖住了狗头寨,也盖住了洛山山脚那道单薄的身影。
小小池水中,青年闭目浅卧,池水漫过了身体,只露出枕在石块上的脑袋,只见五官俊朗神情淡然。
这是一块大石上挖出的小池,池子刚好容得下一人,在边上残留着些动物骸骨,以及一口石锅,依稀有着凶厉气息从中散出,在石锅旁蹲着一个少年,此人身若竹竿,神情木然凝视池中青年。
忽然,池中青年眼皮动了一些,紧接着呼吸开始急促,嘴里不时发出怪声。
一盏茶功夫,池中青年的动静越来越大,面容上出现了痛苦挣扎的神情,沉重的喘气声从他的嘴中发出。
“跑,跑,跑……”
低喃的呓语不断从青年的嘴里发出,伴随着身体的突然性痉挛整个人弹跳而起,瞬间睁开了眼。
山还是那山,地还是那地,人也还是那人,张昊看了一眼守护一旁的竹竿少年,原来又在做梦,只是做了什么梦,在他醒来的那刻就遗忘的干净,他苦笑地摇了摇头,开始整理衣衫。
晚风下,张昊站在山岗,一头白发随风而舞,与那清秀俊朗的面容相比,显得无比的怪异。
身旁,那竹竿少年默默跟随他的身后,不言不语。
这些年张昊一直重复着同一个梦,可惜每次梦醒之后,内心空留莫名的焦虑,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他依稀感觉到,不安和焦虑来自远方。
但想要离开这沙漠绝非易事,这沙海中不仅气候诡谲,更有诸多凶猛之兽盘踞,凡人不可敌。
张昊不知从何处得来一门修法,以兽之精血刺激人体经脉,可得虎狼之力。
山脚下那小水池就是他挖来专门供自己使用,可惜他能捕捉的兽实在有限,实力更是低下,效果并不明显。
如今多年过去,他依旧没有获得虎狼之力,依旧没有能力离开这里。
“看来也只能闯一闯这黑岩谷了!”
洛山之后,是狗头寨老人口中盛传的禁地,黑岩谷曾是一处遗迹,百里黑炎,充满未知凶险。
对于虎狼之力,张昊不寄予任何希望,方今时日,进入此地成了他所有念想。
拔地通天,擎手捧日,洛山高耸入云,于沙海中特立独行,也正因它阻挡东进的西风,才让狗头寨延存至今。
山上多怪石崖柏,山中多奇异之处,在张昊看来,洛山如同南天门,守护着黑岩谷,贸然挺进凶险难料!
多年过去,不能再等了,张昊内心不断反复念叨。
他不是行事冲动之人,闯黑岩谷也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只是此时,他又开始犹豫起来了。
张昊转身,静静看着默默跟随他身后多年的小弟,一时间难于取舍。
“小痴,回去吧!回去找你二哥去,有他在,在狗头寨中倒也不愁生计!过段时间,我自会去找你。”
片刻的沉默后,张昊艰难启齿,望着这个多年相伴的兄弟,他不希望竹小痴跟着他一起去冒这个险。
竹小痴神情木然,呆呆望着张昊,神色从始至终没有一丝变化。他本无名无姓,多年前出现在狗头寨外的沙漠地带,被张昊发现带回,因骨瘦嶙峋,形似竹竿,且神情木然如同痴呆,竹小痴便成了他的名唤。
张昊哑然一笑,他这个兄弟自小不言不语,倒是一味地跟随自己,有时倒是倔强的让人无奈。
“此番前去,姑且不谈黑岩谷凶险,单这洛山路途就难于意料,你随我去的话,我还要分心照顾于你,稍有不慎,也许……”张昊目光中略显责怪,言语中更有一份往昔不见的严厉。
不知是否言语中的厉色让的竹小痴有所触动,只见他静静走在张昊身旁,如同多年前遭遇危险时一样。
不离不弃!
忽地,张昊的目光一凝,落在十丈外,只见一道仓促的身影飞快而来。
来者年约五旬,形如乞丐,满头的蒿草黄土,仿佛从地下钻出来,边跑边喊道:“大当家的,不好了!”
“六叔,发生了什么事?”
在张昊的眼中,很少看到老六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这狗头寨前不着后不着店的,向来平静。
“大当家的,出大事了!二当家被雪老怪抓了,扬言要……要……”老六张口结舌,顿时憋红了老脸。
“怎么回事?”
张昊略显吃惊,他虽然知道北孤行事桀骜不驯,但是做事还是有分寸的,只是此时事情似乎有些超出他的意料。
“雪老怪扬言要剁了二当家!”老六惊慌道。
张昊闻言眉头微蹙,以他对北孤的了解,虽不知此事具体缘由,但多半错在北孤,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惹到雪老怪。
他们洛山兄弟和狗头寨中的三老怪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双方一直都是相安无事,而他们洛山兄弟也仅仅打劫一些闯入沙漠的倒霉蛋,并没有做杀人越货的勾当,更谈不上生死相向。
当然,他们之所以能打劫那些闯入者,全靠人多势众,加之这片沙漠危机重重给予了他们便利。
“大当家,救人要紧啊!”老六催促,多年前他欠了北孤一命,如今见到北孤遇险,显得焦虑无比。
“走,先回去再说!”张昊冷着脸,旋即看了看高耸的洛山,微微咬牙,事态紧急,进入黑岩谷也只能另做打算。
路上,在老六的交代下,张昊也算是了解事情的始末。
原来这北孤不知哪根筋答错了,在风沙天竟然闯入雪老怪的居所,意图对雪老怪的宝贝女儿图谋不轨,可惜他千算万算,就是算错了雪千影并非孱弱的之人,在打斗中反倒被她轻易所制。
这些年雪千影深居浅出,淡出众人视野,但傻子都知道,雪老怪勇武过人,其女儿定然也非泛泛之辈,绝非北孤可比。
“这家伙越来越会惹事了!”张昊头大无比。
明知对方不好惹,北孤还敢主动招惹,这偷香窃玉不成反因不敌而被擒,如今沦为阶下囚。
而雪老怪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整个狗头寨中谁人不知道雪千影是他的心头肉、掌中宝啊?
当听到这里,张昊也忍不住的想要狠狠揍下北孤,这家伙这谁不好惹,偏偏跑去惹了雪老怪。
惹了雪老怪也就算了,偏偏对那个长的比男人都还要男人的雪千影感兴趣,这要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就是取向发生偏差了。这啼笑皆非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兄弟身上,张昊顿感满脑袋黑线。
“这个家伙还真的够能闹腾啊?搞了个狗头帮派当了甩手掌柜也就算了,现在又招惹雪老怪,他是要闹哪一出?”
三年前,巍峨洛山下,浊水溪头,三个懵懂少年面山而跪,焚枝立誓结拜,三小缔结异性兄弟。
不久后,北孤心血来潮,通过威胁、强迫等手段拉来二十多人组建了自己的势力,也就是如今的洛山兄弟。
组建数月,他又突然当起了甩手掌柜,将这样一伙老弱病残丢给了张昊后,开始了他的闯祸生涯。不是今日挖起了东家的墙,就是明日上了西家的床,张昊也只能一个劲在后给他擦屁股。
现如今,他洛山兄弟虽然没有到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但在寨中却得不到任何的好脸色!
洛山兄弟虽然人多势众,但尽是些平平庸庸之辈,修为谈不上,只会一招半式,这一帮人可能都干不过雪老怪,毕竟这雪老怪位列三老怪之一,整个狗头寨中凶名赫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