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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比悲伤更悲伤的爱情》(六)

我想,我不得不去承认,当我手持尖刀冲向齐喧的那一刻,我的内心其实是沉痛的。

就在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里,我的脑海里忽然一闪而过许多有关于齐喧的记忆碎片。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略带轻浮却又儒雅的干净笑容。第二次见面时,他幽默风趣的谈吐以及在给我讲述那个有关于爱尔兰咖啡的浪漫爱情故事时,向我投射过来的真挚而迷离的目光。还有,他耐住性子静静的跟在我的身后,一直陪着我走了二个多小时的路途,最后在萧瑟的雨中,所给予我的那个温暖的拥抱……曾经的曾经,我是多么感激老天可以让我在几乎丧失了爱的能力时,有幸遇到了那样的齐喧。

然而,此时此刻,我们所要面临的结局竟会是如此针锋相对的局面,我们之间的关系居然会沦落到我要不顾一切的握着尖刀瞄准他的胸膛。我并没有在开玩笑,我是真的恨他,打从心底的恨透了这个人,甚至恨到想要亲手杀了他!……到底是谁把我们逼到了这样的绝境当中?又是谁安排了这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好戏?

上一秒,我还犹如一个杀红了眼的信徒,手举凶器飞奔向他,然而,下一秒,我却被那个魔鬼易如反掌的就压倒在黑色大理石的桌面上。他使劲握紧了我拿着尖刀的手腕,用越来越重的力道将我挥舞在半空中的手强行压了下来,我明显感觉到整只手因为血液流通的不顺畅而逐渐变成青紫色。

“你这个残忍的女人,你居然真的想要杀死我?……就凭你?你认为你能杀得了我吗?”他恼怒的对我低声咆哮着,用另一只手死死的捏住我的下巴,看来我这次几近疯狂的举动终于毫无以外的惹恼了他。

“我连自己都可以亲手解决,怎么可能还会对你手软?……就算我今天杀不了你,也不表示日后没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你的,就算是跟你一起同归于尽,我也无所谓,只要能让你下地狱,哪怕陪上我自己这条命,我也绝对死得其所!……齐喧,哦不,我应该称呼你‘邹喧’才对,你给我听好了,我恨你,恨不得你马上去死!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我要把你加注在席蓓和席蕊身上所有的伤痛,全部十倍、百倍的奉还给你!你等着看好了!”我激动的瞪大了双眼怒视着他,心中的悲痛也在这一刻彻底宣泄了出来。

“你就这么恨我是吧?恨到非要亲手弄死我不可?……好啊!我就睁大眼睛等着瞧,看你如何来杀我?我对你的精彩表演……拭目以待!”

话音刚落,他猛然抓起了我还握着刀柄的右手,使劲撞向大理石的桌角。霎那间,突如其来的痛楚使得我浑身上下每一条敏感神经,全部都在同一时间绷在了一起,我的手腕也因为这样立刻失去了力量,而那把一直被我紧握在手中的水果刀,也顺势从我的指间滑落,最后卑微的跌落在地面上,发出了一连串清脆且哀怨的响声,像是在宣告我的惨败下场。

“瞧!……就凭你还想来杀我?”他不无讽刺的笑了笑,俨然一副藐视敌人的嚣张态度。

然后,他不由分说的突然一下子就将我整个从原地抱起,面无表情的抱着我重新回到了客厅。他大步跃过客厅茶几将我一股脑似的扔到了沙发上,我见势立即挣扎着从柔软的垫子上爬起,却发现他已经弯腰俯下身来,用他那双可怕的眼眸目不斜视的盯着我。他身上夹带着的与生俱来的强势气焰,连同渐渐扑面而来的帜热呼吸声,将我试图反抗的无谓念头彻底浇熄。

“席蕾,如果你乖乖听话,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说不定我会告诉你一些令你感兴趣的事情,如若不然,你今天休想从我的嘴里套出一个字来。”

算是警告的话宣布完毕后,他便立即起身继而走进了洗手间,再过不久,从里面便传来了一阵阵清晰的流水声。我想,他一定是在处理伤口,想必他一定了解,那道伤口如若再不作处理,必定会造成失血过多的下场。那不是他所期望的,却可以刚好达成我的所愿,所以,他怎么可能会在我的面前软弱到轻易倒下?

我从沙发上缓缓坐起身来,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整个头也开始跟着头痛欲裂的厉害,紧接着便是从胃里突然传来了翻江倒海的讯息,一阵暗涌自胃里突地一下子蹿到了喉咙处,让我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我忽然意识到,从下午见过席蕊以后一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再加上此时流动在客厅里的血腥味,严重刺激到了我的嗅觉,才会令我一连感到身体的不适。

不出我所料,十五分钟后,迅速清洗干净的齐喧手捧着一个止血冰袋敷在头上的伤口处,坐在了我身旁的单人沙发上。他随意挑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倚在沙发的靠背上,微闭着双眼,表情显得很平静,他的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也显得比平时苍白无力许多。我想,在经过了那样一番折腾以后,他此刻应该是慵懒且疲倦的。

我坐直了身子警惕性的盯着他的脸,深怕他会在我稍不留神时猛地来个突然反击的动作。岂料,在我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打破了现有的安静:

“看够了吗?……你现在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豹子,仇视的目光盯得我浑身都不自在。”

他由始至终都没有张开眼睛,直到说完最后一个字后,他才肯缓缓将双眼张开,然后,毫无怯意的迎上我的目光。我清楚的看见,在他的眼神中流动着一丝可怕的邪恶雾气。

见我对他的评价毫无反应,他便坐直了身子,娴熟的从茶几下方的夹层里掏出来一包香烟,径自点燃,开始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抽了起来。

待到深深吐完一口气之后,他突然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很明显那是一丝自嘲的笑意,然后,他将目光转移到了我的脸上,眼神中充斥着暧昧的情愫:“席蕾,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所有女人当中最特别的一个,不但让我挂了彩,还举着刀子想要了我的命?你知道吗?没有一个女人会舍得像你那样对我的。但是很奇怪,即使你口口声声的说恨我,想要杀了我,可我却完全没有要报复你的念头,相反的,我对你……居然越来越着迷了。”

我没有理会齐喧虚伪的柔情蜜语,而是隐忍着内心的悲痛,与他作最终的谈判:“齐喧,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如果你想要报复的只是我和邹川,那么就请你放过无关的人,况且现在,席蕊对你而言已经毫无利用的价值了,不是吗?”

“想必你应该早就已经看清楚了席蕊的真面目,你对她而言早已不再是至亲的家人,她对你的态度简直就可以用‘恨之入骨’四个字来形容。即便如此,你也还是要为了她来向我求情吗?”他突然收起了笑容,一脸凝重的望着我。

“是的,没错!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的妹妹,是我最爱的家人,这是任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对于席蓓的命运我已经无能为力了,但是对于席蕊,我希望还可以在来得及的时候尽我最大的努力,将对她的伤害减到最低。尽管她现在对我有诸多误解,但我相信总有一天可以得到她的谅解,因为在我们的身体里始终流淌着相同的血液,我们是彼此倚靠、彼此信赖的家人,而不会是永远的敌人。血缘这个东西真的非常奇妙,然而……这却是像你这样冷酷无情的人所没有办法理解的。”

“是吗?席蕾,我奉劝你千万不要太过于乐观,你可别忘了,你现在的手中连一个可以跟我谈条件的筹码都没有,你认为我凭什么会答应你的要求?”他微眯着眼睛,烟雾缭绕下的平静表情让人无从探究他最真实的内心。

我握紧了双拳,用指甲割入皮肤的痛处来克制自己即将瓦解的悲愤情绪:“齐喧,亮出你的底牌吧!你究竟想要怎么样?要怎么样你才肯答应放过席蕊?”

“我的底牌?……哈哈哈!……”齐喧突然放肆的大声笑了起来,笑声一声高过一声,就好像是突然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然而,在他清冷的笑声中我仿佛感到了一丝悲凉的气息,这样的气息好似只有在寒冷的深冬季节里,才会贴身感受到的那种冰冷彻骨的寒意。

突然,他即刻又收起了笑容,一把将敷在额头上的止血冰袋甩到一边,用一脸痛心疾首的神情定睛望着我:“你来告诉我,对于一个在十五岁的时候就被家人给扫地出门的私生子来说,你认为他今时今日的底牌还有可能是什么?……不知道吗?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除了恨和不断的报复,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更棒的礼物可以用来回馈邹家对我的恩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那所谓的父亲把我像狗一样的踢出邹家大门的那一幕。我还记得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雨,我就像个落汤鸡一样跪在雨中,隔着邹家的大铁门拼了命似的大声哭喊着:‘爸爸,我以后会乖乖听话,会好好读书,请您不要抛弃我!’……一遍又一遍,一直哭到嗓子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的时候,邹家的大门也没有为我敞开过一次。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因为那是我一生之中最耻辱的一天。你知道吗?当时我才只有十五岁,连个行街乞讨的本事都没有,却因为高烧不退在外面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要不是后来算我走运被陈逸从垃圾堆里捡回了家,安排我在他的咖啡店里工作,还不计报酬的支助我学画,我恐怕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可是……为什么?我不懂,你被赶出邹家的理由是什么?”我试探性的小心询问,深怕一个不小心跨入他的雷池。

听了我的问题后,他明显愣了一下,原本幽深的眼眸中即刻又透出了一丝邪恶的凶光,而后,他又牵动起了嘴角轻蔑似的笑了起来:“你和席蓓还真不愧是两姐妹,当初席蓓在听完我悲惨的身世故事以后,也问一个跟你相同的问题,不过,我当时并没有对她说出实情,要不然,她根本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就上了我的钩。可是对你,我愿意给你一个优待。”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低头径自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像是在刻意酝酿自己的情绪。

当时的我万万没有料到,他接下来所说的那一番话足以彻底将我对他仅剩下的同情之意瞬间被击溃的烟消云散。

“用钱来唆使罪犯**富家千金。”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根本不像是在讲述自身的经历,而是在淡定的述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而更加令我震惊的是,我实在是想不出这样的蓄意犯案居然会是一个十五岁的孩童所为。

“可是,你知道那个在我精心策划中惨遭不幸的富家千金是谁吗?”说完,他故意凑近我的脸,微笑着迎上我震惊的目光,然后我看见他邪恶的唇角微微上翘,一张一合间,每一个字都倍加清晰的传入了我的耳中。“是……邹静。”

紧接着,宁静的空气中顿时响起了突兀的笑声,就像是魔鬼胜利的嘻笑,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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