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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假如记忆干涸》(十)

我独自一人走在医院清冷的走廊里,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孔直视着前方,平静得看不出有任何端倪。然而,在我的耳边一直无休止的环绕着不久之前邹静对我说过的话,那些话就像是录音机不小心被按了重复的按钮键一样,翻来覆去、一遍又一遍的在我耳边诉说着相同的句子,怎么停都停不下来。“前几天,席蓓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被送到了医院,虽然命是保住了,可肚子里的孩子却没了,你也知道她的身体一向不好,能过得了这一关已经算是万幸了。可是席蓓却很珍惜这个孩子,在得知自己流产的事实以后,她显得非常的痛苦,整天不吃不喝的,就是没完没了的流眼泪,住院的这段期间,她的情绪一直都不是很稳定,邹川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傻事,只好放下了手头上所有的事,日夜留在医院里守着她……”

不行了,我真的快要支持不住了,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萌生出的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差点让我顿时背过气去,身体内也渐渐响起了缺氧的讯息。我揪着胸口的衣襟,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我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忽然感到一阵鼻酸,两行温热的泪痕顿时划过了早已失去温度的脸颊。

我们姐妹两个还真是同病相怜啊!我们同样怀上了那个人的孩子,也同样因为一些理由失去了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心早已伤痕累累,现在就连身体也变得千疮百孔,然而到头来,我们竟浑然不知自己这般愚蠢的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许是因为爱吧,但这份爱的背后所付出的代价,未免也有些太过于惨痛了。以前的我从来就不知道,原来爱也可以杀人于无形,将人千刀万剐,连块皮肉都不剩。

我勉强自己直起身,终于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门前。靠近门口我才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没有上锁。我斗胆伸出一只手将门板轻轻拉开了一条缝隙,透过那道细小的缝隙窥视里面的动静。

当我看到邹川将席蓓动情的拥入怀中的画面时,我承认,我扶在门把上的手指顿时变得僵硬无比,有一股不知名的凉气突然从我的头顶一直贯穿到脚底,整个躯壳就像个被黑暗瞬间侵蚀的洞穴,只有凛冽的寒风在靠近内脏的部位呼啸着吹过,像是在肆意的嘲笑着我那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

紧接着,我听到从里面传来了席蓓断断续续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你带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可以回国,那里有我们的家、还有家人,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在这里,我真的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再不走的话我会疯的!……”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邹川哀伤的声音即刻响起,由远及近,震彻了我的心扉。

席蓓连忙点头,搂在邹川腰际的双手好似又收紧了一些。“我答应你,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会好好的待在你身边做一个合格的妻子,我也会寸步不离的守着你,不会再让你有离开我的机会,我们曾经在神的面前发过誓要陪着对方一起终老,我们都不准反悔,好不好?”

邹川听到席蓓的深情告白之后,仍是一脸难以理解的平静,然后,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你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你乖乖听话,吃点东西,然后……我再带你回家,好吗?”

席蓓这次没有回答,却依然紧紧的抱着邹川猛烈的点着头,看来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紧接着,我亲眼看见邹川低下头来深情的吻着席蓓的头顶,许久,最后又将拥抱着她的双臂收得更紧了一些,似要将她在顷刻间揉进自己的体内,与他合为一体。

我悄悄的退了出去,顺便帮他们把房门关好,将里面的哭声与温情全部都被那扇厚重的门板彻底的隔绝开来。然后,我转身离开,退出了他们的世界。

事已至此,我毋须再怨天尤人。这一次,我深知已经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的必要了,他们已经挣脱了各自心中的枷锁,在爱情这场变幻莫测的战役中幸免于难,在未来迎接他们的,除了幸福……还是幸福。而我,至始至终都是一个站在他们世界之外的第三者,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上演一幕幕的生离死别与刻骨铭心的爱情,自己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我现在真的好累、好累,我只想拖着疲惫不堪的躯壳,退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尽管我的结局仍旧是毫无悬念的血本无归。

离开医院以后,我异常平静的漫步在温哥华熙熙攘攘的街头。我抬起头来望着温哥华晴朗而温暖的天空,还有那些极富特色的高层建筑,以及那些行色匆匆着急赶路的人们,我突然之间笑了起来。原来,不管是在熟悉的世界还是在陌生的世界里,只要心是美好的,其他的一切就都会变得更加美好。而我,只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不小心被前方一层层缭绕不绝的云雾遮住了视线,让我辨别不清方向,也忘记了来时的路。

我突然开始不断的反思自己,也清楚的认识到,以前的那个自己真的不够勇敢,只知道一味的自哀自怜,却始终不肯从邹川的世界中真正的抽离出来。想来想去,我才是这些年来束缚着自己灵魂的罪魁祸首,我把心绑的死死的,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那个活生生的自己逼到无法生存的绝境当中,最后,却还恬不知耻的一心等待着别人来救赎。现在仔细的想一想,我的人生还真是一场无比讽刺的肥皂剧。

想通了这一点,我突然一下子就释怀了,那些我曾经以为很重要的东西,现在也已经变得没那么重要了。是时候了,是时候该轮到我把邹川还给席蓓了。

当我手捧着一束新鲜的黄玫瑰再次返回席蓓的病房门口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透过虚掩的门缝,我发现邹川已经离开了,整间病房里只剩下正在午睡的席蓓。我见状轻轻的打开了房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我来到病床边,出神的凝视着平躺在病床上进入睡眠状态的席蓓,她似乎睡的很沉、很香甜,长而卷翘的睫毛自然垂下,恬静的睡相十分惹人怜爱,让人实在不忍心去惊扰到她。失去孩子的噩耗一定让她耗桎了近乎全部的精力,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终于可以如释重负的好好睡一觉了。

我将手中捧着的那束黄玫瑰放置在她的床头,这是她最喜爱的花,跟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清新淡雅有种不谋而合的相称。我强忍住即将溃堤而下的泪水,轻声对她说了一句:“再见!”然后,用手捂着泪流成河的脸狼狈似的从那间病房里逃离出来。

喧嚣的机场里人来人往,有些人在这里相聚,有些人却不得不在这里分离。来的来、走的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因为从来就没有人是真正的属于这里。仅仅距离不到几个小时的时间,我却又回到了这里。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走,除了病房里那束娇艳欲滴的黄玫瑰还会铭记住我存在过的痕迹之外,全世界几乎都把我给忘了。

我不无讽刺的笑了笑,然后进了海关。

“席蕾!……”是我出现了的幻觉吗?怎么我仿佛听到了背后有人在叫我的声音?

我立刻应声回头,然而,身后除了一张张陌生且冷漠的面孔之外,根本搜寻不到那个潜藏在我记忆深处最熟悉的身影。我再次心灰意冷的转回身继续向前艰难的行走着,却也在转身的同时难以抑制的泪流不止。

再见了,我深爱的邹川,请原谅我最终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送走我们的爱情,我们曾经是那样幸福的携手描绘着未来的蓝图,但是很遗憾,我们终究还是逃不过这样的结局。尽管如此,我还是非常的感激你,感谢你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也感谢你曾让我那么不顾一切的狠狠爱过一场。你知道吗?我对你的爱,致死都无怨无悔,然而,不能坚持陪你走到最后是我对自己的惩罚。如果有来生的话,我希望可以早一点遇到你,就在洛杉矶的那个喷泉广场上,让我们开始第一次最美丽的相遇,好不好?……邹川,这一次,我恐怕真的要向你告别了,告别我们曾经共同经历的过去、也告别我们沉痛而美好的回忆,还有……告别我最最深爱的你。

永别了,温哥华!永别了,邹川!

…………

所以,当白色的兰博基尼刚刚驶上川流不息的永州大桥上时,我终于按耐不住性子,平静而决绝的对邹川说出了一句话。“停车吧,我们就到这里。”

在这个世上有许多事情往往都是命中注定的,像是命中安排了我们会在浪漫的天使之城相遇;注定我们会不顾一切的爱到了颠沛流离的境地;也注定了会上演那样一幕幕痛心疾首的分离。

现如今,怎奈何曲终人散,我们终将幻化成一首哀婉动听的旋律,蔓延过对方的生命,形成一首最美好的插曲,匆匆离开,不再做无畏的留恋,这样便已足矣……

………………………………………………………………………………………………………

本文“追忆过去”的章节已经彻底告一段落了。

看到这里的朋友们应该能够了解到开篇提到的分手场面了吧?

刚一写完就立刻上传了,深怕喂不饱我亲爱的读者朋友们,

可自己却又被自己的文字折磨的有点不太像话。

而曦桐现在唯一的感触就是:维达的卷纸真是硬的离谱!我那可怜的鼻头和眼皮都被擦红了。

插叙形式描写的奥妙之处就是在于要等到看完后才能彻底理清头绪,

就像完全符合本文的一大特点一样,不到最后还未算正式揭晓结局。

接下来两章的内容全部都是围绕“现在”而叙述的,并且还会迎来一个个不小的**。

朋友们,咱们一起边喝着咖啡一边慢慢地来欣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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