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烈日,烘烤浊世,暴晒着世间万物,一点也不留情面。
一个素净白衣少年,在绿意深沉的庭院中挥汗如雨。
地上残叶败枝,时不时被气劲卷起,与之凌空舞动,飘忽不定。
这所庭院,乃当朝中书令温儒成的居所,院内绿树成荫,遮蔽住骄阳炎日,鸟叫蝉鸣相叠交映,为小院添上不少生气。
那少年拳如滚石,身影极快,仿佛在一瞬间,便能轰出数十拳。细看过去,他的脸庞早早褪去了稚气,剑眉星目,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坚定,较脱尘的白衣,把他衬得英姿勃发。
“哥哥,吃梨,嘻嘻。”一道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只见屋檐下,站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她梳着三丫髻,活像个瓷娃娃,粉嘟嘟的小脸上堆满了笑。
少年转身,大汗淋漓的他,冲女孩笑了笑。
“哥哥接好了哟。”小女孩当即抛出一个鸭梨,嘴角上勾,露出个俏皮的笑容。
少年眯起眼,看着鸭梨在空中划出道抛物线,这鬼丫头,竟还在梨儿上绑了枚石块。
露出一根修长的手指,一道气劲涌现,激射向石块,梨儿在空中失去重心,急速坠落,随即纵步一跃,不过眨眼,他已蹲到女孩跟前,大口大口啃着香喷喷的鸭梨。
“哇,屿哥哥好厉害。”女孩欢快的蹦跳两下,脸上两个小酒窝涌现,煞是可爱。
少年起身拂了拂她额角刘海,眼底充满恋爱:“谢谢晴儿的梨。”
被称为晴儿的女孩忽地撅起小嘴,嫩颊几可挂上两个拖油瓶,闷哼道:“哥哥又摸我头,以后会长不高的。”
那模样,让白衣少年会心的笑了起来。
少年叫方屿,十六岁。小女孩叫温晴,是温儒成的女儿,十一岁。这所方屿呆了近两年的温宅,是他第二个家。
“妮子,你长高,是想干嘛?”方屿挑了挑眉,看着那双活泼跳动的大眼睛。
小温晴扯住粉衣一角,低着头,露出羞意,扭捏道:“恩.....人家.....娘亲告诉人家,以后要嫁人的,太矮了......嫁不出去啦。”
方屿暗笑两声,正想着如何逗逗这个可爱的妹妹,忽听阵微弱的脚步声,眉头一缩,神经下意识地紧绷,警惕起来。
缓步走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见他身子笔挺,昂首阔步,如一把教书先生的戒尺,光站在那里,就易让人肃然起敬。
看到是中年男子,方屿不觉松了口气。
温晴立马冲了上去,扯住他的裤脚:“爹爹,抱,抱。”
任这男子再严肃,似也无法拒绝眼前这个可爱的小丫头,捏了把温晴的瑶鼻:“都这么大了,还要爹抱,等会儿吧,爹有事和你屿哥哥谈谈。”
眼中饱含笑意的男子转过身,轻声道:“屿儿,你跟我来一下书房。”
他是温儒成,对方屿而言,温儒成可不止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他的亲人,包括身后笑呵呵,做着鬼脸的小温晴,都是。
二人步入书房,屋内青烟缭绕,一张紫檀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纸张,这些纸张,均是这大晋朝的要秘文件。
这间书房,方屿并不陌生,他这两年中,多在这间书房内修心养性,无论学识、品行、性情,都让温儒成挑不出毛病来。
“近来你要小心,朝中有些势力,又在追查那场变故后逃脱的人,你虽不在名册中,但依旧要慎重。”温儒成话语很轻,关切之情却很浓。
方屿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应声道:“多谢温叔。”
温儒成抚弄起桌上香炉:“不错,看来你已到‘行气’阶段。记住,不论文武,皆需戒骄戒躁,坚守本心。万勿被仇恨所蒙蔽。待时机成熟......温叔会竭力替方家平反。”他说到后面,神情略微有些颓唐,似乎连自己都有点不相信,又看一眼方屿,叹出口气,似言犹未尽,却又不想再说。
关于这些话题,二人俱是不愿多提,方屿转移话题,请教了一些功课上的事情,絮语几句,便告辞退出书房。
方屿身上的汗渍渐干了些,不知不觉间,他有些恍惚。
似乎,那些画面又扑至眼前。
晃了晃浮重的脑袋,径直走向他的房间。
看着方屿的身影消失,温儒成摸着脸颊上的胡渣,露出微笑:“这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冲了个凉,盘膝静坐在竹席上,被温儒成一语提起前事,他的心绪,可再也静不下来。
方家,一个曾处在大晋朝贵族势力巅峰的家族,在两年前的一个夜晚,一夕间烟消云散。
那场屠戮,方屿记忆犹新。
他的父亲方清尘,在那场被称为‘变天’的计划之前,就已消失不见,而他的亲人,则一个个倒在‘变天’计划的血泊中,无一人生还。
一幕幕血腥画面,他记得清清楚楚,一辈子也忘不掉。
他最大的敌人来自皇宫,是至高无上的晋皇。
方清尘,尊号为战神,被誉为大晋第一高手,曾与当朝皇帝结拜,一路杀伐争斗,在大晋创下赫赫威名,并助身为皇子的他夺取了江山。
时至今日,方屿仍是不解,那个印象里,和蔼可亲的舅舅,那个时常赐礼,对自己爱屋及乌的舅舅,为什么要把方家屠戮殆尽?为什么父亲在那个关键时候恰巧失踪,至今渺无音讯?
温儒成给他的答案是,方清尘事涉谋反大罪。
可是,这可能么?
以他父亲的武力、威望,要获那高位,振臂一呼,岂不手到擒来?
变故发生时,方屿刚满十四岁,因早早踏入修炼一途,加之是个孩子,凭借一些底蕴和出人意料的冷静,侥幸逃脱,重伤遁入温家,而温儒成,与方清尘相交莫逆,虽同为修行之人,却专司文职,皇帝登位后,二人曾被誉为大晋朝的两道擎天柱。
于情于理,温儒CD会帮助方屿,更何况,他从不相信方清尘会对那位置有任何兴趣。
夏夜里,传出阵阵蛙虫乱叫,加之闷热,于方屿而言,不胜烦恼。
呼出一口浊气,心中久抑的仇恨,正一点一点被撕开,如剜肉刮骨般生疼。
两年来,虽经过温儒成严厉的调教熏陶,他已没有两年前的冲动性情,但方家六百四十二口人,这仇,怎能忘记,怎敢忘记?
修行家传《化灵劲》,境界已臻至‘行气境’。两项武技,《分影拳》熟练于心,而《灵指小箭》晦涩难修,要求又有诸多,如今只算初窥门径。
因自幼成长环境良好,方屿眼界开阔,知道很多事情,在这片土地上,有练武和修玄两个不同体系的修行方式,武人境界可分为‘沸血,骨动,行气,化丹,莲台等境界。’
自打出生后,他便不缺灵丹妙药,其父更是踏入莲台八品境界的高手,加之本身根骨悟性极佳,所以有如今的修为不足为奇。
他很清楚,如今的实力,在镐京年轻一代中,尚可算得上号,不过要想复仇,无异于蚍蜉撼树,找死无异。
两年来,他夜夜都在煎熬,日日都在担心,未曾真正意义上睡过一回好觉,唯恐拖累温儒成父女及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