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深浅
S学院，学生街。
八月的正午酷热难当，即使是在学院难得的短假，一般还是很少有人会有在如此炽热的阳光下去学生街闲逛。可是今天的学生街却是罕见的热闹非凡，街道的两旁挤满了举着手机的小女生，一个个都一边偷偷地摁着快门一边三五成群地切切私语。不远处还有人匆匆挂了电话快步走来，显然是接到了朋友的召唤赶来学生街看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那个“不得了的东西”，是一个笑容磊落的少年。
司马昭坦坦荡荡地走在街道的中央，微鬈的栗色发尾将将触到明晰的锁骨。他淡蓝衬衫领口的纽扣故意松开了两个，暴露出胸口大片的小麦色肌肤和肌理分明的胸线。作为亲兄弟，司马昭有着和兄长司马师一样开阔的眉骨、挺直的鼻梁和精巧的下颚，他的眼睛大而水润，长睫浓密如鸦羽，看人时带了点犬科动物的可怜，确实是相当引人注目的长相，所以造成学生街的火爆局面也算平常。而此刻这位众人目光的焦点中心正一手握着一把烤串、另一手攥着一块可丽饼，左右开弓吃得不亦乐乎。察觉到自己无意间吸引了这么多的目光，他懒散地冲人群丢了个眼风，漫不经心地用舌头浅浅扫去嘴角粘上的碎屑，再次引得小女生们一阵惊呼。
司马昭正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众人钦慕的目光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两三口解决掉手里的烤串，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然后就扫兴地“切——”了一声，拖长的尾音像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让人错觉带了浓浓的撒娇意味。
“老哥，干嘛啦？我还在熟悉地形呢……”司马昭摆出一副劳累的声调，“你不是和太初哥一起去和一个漂亮姐姐说话去了吗这会儿又有什么事……”
“昭，首先元姬告诉我她已经替你走过了整个校区，现在我严重怀疑你之所以同意出门只不过是在觊觎S学院学生街的小吃；其次你的措辞很有问题，我和太初是去谈公事，不是去花姑娘；”司马师寡淡的语气从电话那头响起，“最后，谈判失败了，准备启用planB。”
“噢、哦哦好的好的，老哥你还是这么一板一眼的真没意思，不过没想到太初哥的三寸不烂之舌居然都没能把那个漂亮姐姐说动啊……诶那个话说回来，”司马昭搔了搔后脑勺，“planB是……啥来着？”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片刻后才重新响起司马师显然是平复过了愤怒的心情的声音，“如查到的资料所说，祝融的身手好到可怕，你马上赶过来和我们一起牵制住她，给元姬创造破解‘校园永夜’南区防火墙并重设权限的机会。”
“……哦对对对我想起来了，简而言之就是不给技术宅漂亮姐姐加固防火墙的机会对吧？明白了明白了我这就过去……”司马昭一边利落地向学生宿舍的方向跑去一边不忘冲小女生们眨了眨眼，“不过老哥你越来越不要脸了，居然能这么坦然地制定出‘三个大男人一起打一个女人’这种丧心病狂的计划……”
没等他说完手机那头就传来了忙音，看来是司马师终于忍无可忍地挂掉了电话。
“校园永夜”游戏页面，北区医学系实验大楼。
自从自己被带到这个封闭的实验室之后赵云就再也没见过自己那部系统标配的手机，不过它的下落也并不难猜，肯定是辗转于司马懿、郭嘉和荀彧这些智将之手。他们除了把手机里所有的信息全部吃空外，还可能会假冒自己的身份和西区的玩家进行联络，从而套取其余的机密。反正他们要么是心理学系高材生，要么是圆滑世故的社交天才，而此刻最有可能和自己联系的马超又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说不定早就被他们套出了不少话了。
“子龙，你在想什么啊？”赵云正兀自出神时曹丕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他回头看去，曹丕刚刚领完今天的盒饭，正贴心地帮他把一次性筷子掰开。他们已经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朝夕相处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所以赵云认识到了曹丕不发病的时候其实是个心眼不错的人，便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对曹丕抱有浓重的敌意，有些话也开始敢试探着说出来。“我在想……你们什么时候能把我的手机还给我，”他说，并偷偷打量了一下曹丕的脸色变化，“不过大概也不会还了吧，你可以当我没说过。”
“哎，没事啊，干嘛要当你没说，”曹丕的脸色意料之外地并没有变化，“手机的问题叔叔一早就跟我说过了，可以还给你，但是有个条件，”他打开饭盒的盖子把一碗肉末炒面放在赵云面前，又把筷子递到他手里，“就是，你得加入北区。”
赵云手一抖，筷子险些砸到地上。他迅速抬起头直视曹丕的眼睛，眼底再度含上锋芒：“那不可能。”
“哎，我知道啊我告诉他了，我没打算逼你你别紧张嘛，”曹丕看他这样赶紧解释道，“没事手机拿不到不就算了，你安心吃饭，别的事不用管。”
“……”赵云有些心烦意乱地攥住手里的筷子，下意识地扶了扶头上正红的发箍。曹丕正好打算转移一下话题，便顺势搭讪道：“诶，说起来，你干嘛要戴发箍啊……？”
“……什么？……你说这个？”赵云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曹丕在指什么。他的发箍已经戴了十几年，有时候就会忘记它的存在，“那是为了固定头发。我的发质不好，又多又硬，如果摘掉发箍的话……”赵云在自己的脑袋周围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就会整个炸起来。”
“炸起来？是什么样的？”曹丕被他逗笑了，伸手过来就想要抢他的发箍，“让我看看。”
赵云反应极快，迅速抬手用筷子打开了曹丕的手。“神经病，”赵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敢摘我削你！”
“看看嘛！有什么关系！”曹丕一下子玩心大起，右手并成一股直击赵云的面门，在他条件反射地格挡的同时用左手立即从他脑后探回，指尖刚触到发箍的边缘便被赵云一个旋身避开。赵云双腕相叠隔开曹丕的禁锢，紧紧两步退到半米开外，脸上挂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玩闹笑意：“曹丕！别闹！”
“没闹，就看看，我又不会嘲笑你！”曹丕一个箭步上前反手就去擒赵云的肩胛，而对方立即抬腕挡开，同时另一手直直向前接住了曹丕想要偷袭的手掌。十指相扣了一瞬之后他们迅速分开，赵云借着撞上墙壁后获得的反作用力向前一步旋踢，腿风刚刚触及曹丕的侧颈时曹丕就猛一矮身，以一个略显刁钻的姿势揪住了赵云的衣摆狠狠下拉。赵云没想到他会玩这一出，猝不及防间被他一下拽倒，又在落地之前被曹丕扯了起来并被一把捞去了发箍。
没了发箍的拘束，赵云的一头乱发就随着他狼狈地站稳的动作瞬间蓬了起来。他三分恼怒七分难堪地按住自己的发顶，不过嘴角还是带着尽兴的笑意：“玩够了没？快还给我。”
“不急不急，我看看，”曹丕围着他煞有其事地转了几圈，突然一合掌，“子龙，你搞错了，你发质挺好的。”
“神经病，你家头发发质好的时候是会炸起来的。快点把发箍还我。”赵云显然以为曹丕是在嘲弄自己，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他。
“真的啊！你的头发会炸起来不是因为发质不好，是因为头发多，而且你的头发容易定型，所以不适合留短发，”曹丕突然想到了点什么，顿时兴致勃勃了起来，“对了，你不如把头发留长吧？然后再扎个高马尾，那样比较合你的发质。”
“……留长发？”赵云大概脑补了一会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会有点娘吗？”
“这你就偏见了，高马尾不娘好吗。你听说过我们北区那个风头正旺的新生同盟会没有？副会长夏侯玄就是高马尾，迷得那帮小女生们不要不要的，”曹丕在地上坐了下来，笑吟吟的仰视着赵云的脸，“我觉得你比他好看，绑高马尾肯定更好看。”
“……”赵云突然沉默下来，心底开始涌上一阵又一阵的烦躁。每当曹丕这么看着他时他都会感受到强烈得无以复加的负罪感，因为自己其实是在利用他，利用他保全自己，利用他创造出逃的机会。
——自己从头至尾，就没有给过他自己的真心以待。
“……子龙，子龙？”曹丕的声音把他飘远的意识唤了回来，“所以，你到底答不答应啊？留长发好不好？”
“……”赵云抿了抿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