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开始有了倦意,散发出昏黄慵懒的光,Q市所有的建筑物都被笼罩在夏日的蝉鸣里面。要是以上帝的视角俯视整个城市,就会发现Q市被一架天桥不经意地分成了两部分,天桥以南是富人区,天桥以北是平民区,如果仔细观察这架连通南北的天桥,就会发现天桥上面两个闹腾的小点。再仔细点就会看得清,高高瘦瘦的陈意被一个女生堵了起来。
“陈年,你嚣张个屁啊!你爸爸是谁都不知道呢,你妈妈就先和叶家有了交情!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在我面前有什么资格趾高气扬地指手画脚?!”陈年背着书包站在回家路上的天桥上。看着眼前在所有人面前都乖巧可爱的楚巧巧在自己面前撕破脸皮卸掉伪装,露出最肮脏的一面。
“楚巧巧求求你让我回家吧!我不想让我妈妈担心我??在学校你怎么样对我都好,可是我不想让我妈妈??”
“啪!”一个耳光直接抽到了陈年脸上。
陈年咬紧牙关,把手敷在被扇耳光的脸上,用力把眼眶里摇摇欲坠的眼泪逼回去,说话的声音很小,带着哭腔轻轻颤抖着声带说:“楚巧巧你不也是二弦生出来的吗?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楚巧巧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气得表情都有些扭曲,抬起一根手指头恶狠狠地对陈意说:“陈年!我警告你!你现在和我道歉并且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我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陈年在鼻子里哼了一声,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倔强的没有作答。
“你这个……你这个有娘养没娘教的!你凭什么这么和我说话!浑身上下一股穷酸劲儿,真恶心人!我警告你陈年!你把嘴巴给我乖乖闭上!”
楚巧巧的一句话一下子激怒了陈年:“我有娘养没娘教?我妈妈起码教会我永远不要去主动攻击别人!你在学校对我做过的那些事儿明天一早就会向教务处主任说明,你就带着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回家里好好反思吧!”
楚巧巧对着陈年歇斯底里地大喊,两个人纠缠了几个回合后,气急失去理智的楚巧巧从宽大的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握在手里比比划划,疯狂地喊:“陈年你这个贱人!怪不得你爸不要你!去死吧你!”
当水果刀刺进身体里面发出一声闷响,和陈年痛到失声后,楚巧巧一把推开肚子上插了一把刀的陈年,哆哆嗦嗦不知所措。
“打……救……救护……救护……车……”陈年瘫软地躺在冰冷的天桥上,紧紧捂住肚子,痛苦地蜷缩在一起,看向楚巧巧的的目光哀求。
楚巧巧整个人完全慌了心,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激灵,左右张望,确定附近没有人以后,看着陈年摇了摇头,眼神恐惧而又自私:“你死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然后转身毫不犹疑地逃走。
陈年试图叫住楚巧巧,但是每一个音节都卡在喉咙里出不来,腹部的尖锐疼痛搅混了她的视线,气息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微弱。陈年心里巨大的恐惧感使她强迫自己张开眼睛,但是眼皮却越来越沉。陈意被恐惧感笼罩,视觉渐渐模糊。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听见有人说:“快打120!这有个孩子!”
然后,四处漆黑。
突然,陈年感觉到自己被一片清凉笼罩,视觉渐渐恢复,陈年发现自己漂浮在深海里,身边没有游鱼也没有海草,就是蓝幽幽的一片,陈年抬头看见头顶上透出的微弱的亮光,毫不犹豫地奋力向上方的光束游去。黑发飘散在水中,身边的海水渐渐开始清澈,海水的颜色越来越浅,陈年使尽全身的力气继续向上游着,身边的海水已经完全清澈,头顶的光束越来越强烈,已经可以渐渐分别出一大团太阳的形状,鼻尖马上就要触碰到水面。
“嗡——”躺在急症病房里的陈年皱着眉毛慢慢睁开眼睛,脑子里面乱嗡嗡的。
两年后——
陈年坐在心理治疗师对面,整个人板板正正地坐在沙发里面。左右手扣在一起,食指搅来搅去。
“你最近还有没有再次出现幻觉的现象?”医生扶了扶眼镜。
“??没有了。”陈年垂下头继续搅着食指。
“药物呢?还有继续服用吗?”
“没有了。”
“根据你的治疗报告来看,你最后一次出现幻觉是两个月以前,你的自我伤害行为也是在两个月前消失。我院综合你最近的治疗情况,决定批准你出院。”
陈年一直耷拉着的脑袋突然抬了起来,手上的小动作也戛然而止,她的身体稍微前倾,声音很微弱地试探着问:“??真的吗?”
“嗯。你可以回去和你母亲收拾一下,办理一下出院手续了。”
陈年深呼吸以后,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看着医生反光的镜片后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到:“医生,你看过凌晨三点的天空吗??我看了三年。从初中开始,我的噩梦也就开始了。初中二年级我被同班同学由口角争执演变的人身伤害捅了一刀。这一刀以后,她没有任何的损失,随随便便用钱就搪塞过去了,而我在这个鸟笼子里活了两年。”
这是医生这两年里,陈年在清醒的时候说过最长的一段话。
当陈年发作的时候就会一直喊着“不要过来”“不要杀我”“求求你了原谅我吧”这样苦苦哀求的话。
当陈年清醒的时候,他好像只听见过陈年对他的问题机械性的回答“有”“没有”“是”“不是”。此外的话她一句也不多说,医生也问不出来。
陈年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门口,旋转门把手。
“对了医生,”陈年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对着门说,“我妈妈嫁进了叶家,我现在是叶家的女儿。叶年。”
陈年轻轻把门打开再关上。
她站在寂静的洁白走廊里,轻轻叹了一口气,以后就是新的生活了吧?
陈年的手抚摸上肚脐左下方的伤疤,隔着一层布料还是能感觉到伤疤狰狞的存在着。
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