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秋与卫清涟这一说就是两个时辰,躲在暗处的鸢白实在无聊,便吩咐安如将有关宁云国的最新情报都送过来。
一边看着手中的情报,一边注意着那两个女人的动静。
卫清涟本就不是安静之人,最初的陌生感淡去之后,就开始了疯狂模式。卫清涟的健谈,着实让人惊叹。
如今的宁云国,权力最大之人当属大将军胡光。胡光虽然只是一介武夫,但对于治国却颇有一套。平日里,朝堂上大多事情都可以由胡光决定。
其次,当属丞相魏清。魏清不比胡光,有祖上的荫泽。胡家是大族,是多朝元老;而魏清,则是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
胡光忠于宁云国,且治国有方。奈何后辈之中,都是些纨绔的世家公子。而魏清,与胡光颇为交好,却对于胡家无甚好感——魏清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人,治国行政首先看中的就是百姓的利益,奈何胡家的后辈……
情报上记载的,大事小事皆有。湖州监察使孟育良在税收中扣除了三百两银子;珉州城商户李家花了三千两给家中长子买了一个大理寺牢狱的牢头的官职;珉州太守刘文青昨日从花楼里带回一个小妾,被家中的母老虎抓花了脸……
宫中不比流光殿,有许多事情做不了,只好看看情报,权当是小说书来看了。鸢白面无表情,一双水眸透出无辜的神色,却看得认真。
安如就在不远处,时不时偷偷看一眼鸢白,对于鸢白看情报时的沉静,很不习惯。
她可从没见过这般安宁的鸢白大人,这般看去,仿佛有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柔和恬静,有一种让人痴迷的吸引力。分明,她们躲在暗处,是阳光照不到的角度,见不得光啊。
“看够了吗?”鸢白嘴唇不曾动过,可沙哑的声音却实实在在地在安如耳边响起。
安如心头一颤,鸢白不知何时抬头看着她,神色中满是无辜,一双眼似乎要看到人心里去。
一句“鸢白大人恕罪”几乎要脱口而出,下一刻鸢白却到了安如的面前,细细的手指放在安如的唇上:
“嘘,别出声儿,我们这可是在暗处的。你这一句话说出来,被人发现了如何是好?虽然,他们看不见我们,可是……这声音可是无法掩藏的。”
安如僵硬地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害怕。听话地闭了嘴,连神念传音都不敢有。
鸢白的武功路数与寻常人不同,十八卫是鸢白亲自传授。鸢白告诉过她们,那不是传音入密,叫做神念传音。
直到如今安如都不明白,为何同样的手法,鸢白大人要说那是神识传音,而不说传音入密?
只是鸢白不说,何人敢问?
“安如,我想万蛇窟了。你帮我回去看看好不好?”鸢白的声音沙哑而飘渺,让人听了有一种握不住的无力感。
万蛇窟……那个地方啊……安如听到鸢白的吩咐,心头涌起复杂。
十八卫不似旁的人那般惧怕万蛇窟,只是……万蛇窟中那些蛇有多么聪慧,让十八卫心头复杂。从不曾见过那般通人性之物,可偏偏……看上去那般触目惊心。
“是,属下遵命!”无论心中如何想,鸢白大人吩咐之事还是要去做。安如心中默默思量,从窗户掠出。
卫清涟正说得起劲,突然停住了。方才……她感觉有人从她身旁经过,地上仿佛有一道影子飘过。
片刻,卫清涟又恢复了常态,带着羞涩的扭捏:“秋姐姐,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圣上……与先皇后……”
鸢白听到卫清涟这么一句,心头一个激灵。
“鸢白大人,殿下唤您去落霞宫。”一道声音传入鸢白耳中。不同于鸢白的功法,这道声音混厚,让人一听便能感受到说话之人内力深厚。
“殿下叫我有什么事?”
“属下不知。”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昨晚夜孤辰不是来过了吗?怎么现在又叫她过去?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鸢白给卫清涟传音道:“清涟,我有些事情,就先走了。一会儿你直接回西殿,我忙完之后会来寻你。”
鸢白心中遗憾,自己为何,总是一次次错过了她的消息?
落霞宫。
“殿下叫我前来,不知有什么事?”这次鸢白很硬气地站着,丝毫没有向夜孤辰行礼的意思。
夜孤辰笑了:“无事,就不能来找你过来么?”
听到这种说法,鸢白心头火起,却又无处发泄。她尊重他,所以从不曾调查先皇后的事情——因为她是夜孤辰的母亲。
每次都差一点点,就可以听到了的。只是,这些话却无法对他去说。
夜孤辰还提着笔,少有的笑容灿烂,与平日温润沉稳的模样有些不同,倒像一个阳光的少年。
“过来,替本殿磨墨。”夜孤辰淡淡吩咐道。说完低下头,继续在宣纸上挥洒笔墨。
鸢白认真地看了夜孤辰一眼,莲步轻移,浅紫色的裙裾微微抚动,让人看了心中痒痒的。
一人磨墨,一人作画,午后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窗户纸落在地上,反射出来的光辉映在夜孤辰脸上。一时之间,鸢白竟看得有些痴了。
从鸢白的角度,可以看到夜孤辰认真的侧脸,少年特有的柔和曲线,脑海中,只有一个词——温润如玉。
“看够了么?”夜孤辰抬头,温润一笑,不高不低,融化人心的温度。
“还没。”鸢白想也不想就开口,话刚出口就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子。
夜孤辰似乎被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鸢白突然明白了卫清涟的话——
那一刹那,我听见了花儿绽放的声音。
心中似乎漏了一拍,鸢白有些恍惚,几乎要以为这一刻是永恒。
片刻,鸢白目中的恍惚消散,又恢复了无辜,快得让人以为,方才那一抹恍惚,是错觉吧。
“罢了,你回去吧。”夜孤辰率先开口,转移了视线,走到窗户边,透过薄薄的窗纸看院子里的吊兰,不再理会鸢白。
鸢白面色古怪,方才……殿下是在向自己用幻术吗?无论心中如何想,鸢白还是按照夜孤辰的话,身体化作浅紫色烟丝,骤然四散,消失在深秋难得的阳光里。
鸢白真的错怪了夜孤辰。后来,她才明白,那一刻,她已沦陷。
刚进西殿,流青便迎了上来:“鸢白,你跑哪儿去了?方才我们回来,却没看到你,着急死了!”
鸢白瞪着迷茫的大眼睛:“方才?我去那边的小花园里的荷塘里采了莲子回来给长使做……”
“停停停,你说话停一下好不好?这么长一串我头晕……”流青打断鸢白的话,揉了揉眉心,小脸儿皱的像个苦瓜。
“哦。我去荷塘采了莲子,想给长使做莲子羹。”鸢白点了点头,只是那懵懂的眼神,让人忍不住怀疑她话中的可信度。
“可是,我们平日的吃食不都是御膳房送来的吗?”流青又问。
鸢白瞪大眼睛:“正殿有小厨房啊,一会儿去借用一下不就行了吗?你不知道?”那表情,似乎不知道这件事很奇怪一样。
“你怎么知道的?”流青有些疑惑,连喜鹊都不知道正殿有一个小厨房,鸢白如何得知?
“今日你们去了凤鸾宫,我出去闲逛,就看到了啊。”鸢白回答的很理所当然。
……
是夜。今夜流青值守,鸢白关好门窗,坐在床上静静打坐,特殊的物质在她体内缓缓流淌。
有人来了!
鸢白皱了皱鼻子,怎么是他啊?
下一刻,鸢白的所在的厢房里凭空出现一个人,背对着鸢白。
“殿下,你……很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