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这么久,徐林突然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不识字。这没什么奇怪的,一个人生于斯,长于斯,但没人教学,也只会讲话而不识字。徐林只是莫名地会讲异世界的语言罢了。掏出一本《魔法基础》的恩佐大师愣了十多秒,脸色急转,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神色,悲伤地别过头去。
徐林无言,对恩佐大师十分接近小丑的夸张表演艺术手法给予滑稽的评价。他咳了一声,尴尬地道:“大师不知道我是来自遥远异乡的吗?我只是不认识这里的文字而已。”
“那你怎么会这里的语言?”恩佐当即戳穿,恨恨道:“你不识字还怎么考进学院,试卷发下来,你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我…”徐林愤愤站起来,却忘了正在坐在马车里,租来的马车没顶盖,徐林一个趔趄差点跌了下去。恩佐脸色稍霁,沉声道:“你不识字,那就没办法了,我不可能跟你屁股后面教你读书念字。看来,你是学不了魔法了,那就学点别的,不用识字那种。”
说着,恩佐回过头来,一伸右手食指直戳徐林心脏,顿时一股蚀骨剧痛钻进心室。徐林感觉全身上下不受控制,大脑在疼痛到达下一秒,被迫昏迷了徐林。“你…”话只说出一字,徐林就瘫了回去,大师行事向来想到就做,从来没想过提前知会一声徐林。
悠悠醒来,徐林还未睁眼就听见大师的乡间小调。原曲歌词讲的是思春女儿家的二三心事,曲调婉约惆怅,却被恩佐唱的气壮山河,威武大气,一口大嗓门吼出来的曲子,激得徐林差点又昏过去。唉,不着调啊。
“大师,你不给个解释吗?”徐林撑起身子,幽幽地问道。之前经由心脏流经四肢百骸的钻心疼痛,生生让徐林想起时打了个寒颤,甚至在大脑短路的一瞬间还有种濒死体验。那是种被勾魂魄又强行逃脱还魂的劫后余生感,徐林一时间恍惚起来。
大师依旧是那身不太干净却十分整齐的学士袍,坐得笔挺,没回头继续驱赶着驽马。恩佐看似正经不少,却依旧顽皮地耍了个鞭花,他道:“我原先是魔法师,所以教不了你斗气。而魔法一途,修行不比斗气练身容易多少。你需要不停地冥想和学习。火、风、雷、水、空间、光明元素,光这些咒语几十万条以上,这还是当年光明图书馆被愤后遗留于世的魔法。再说魔法论文,多少对魔法研究了一辈子的前辈留下来的精辟理论和发现研究。穷己一生,仍是学不完。虽然修行看天赋,但你底子太浅了。”
徐林深以为然,静静等着下文。恩佐已经否定了斗气和魔法,却讲出一个‘原来’,那大师现在所修是什么。离开艾丁堡已有半日,四周仍是一片开阔平原,恩佐隔空顺手采来一朵野花,捻着茎道:“招式也好,形态也好,万变不离其宗。人体三大关,天枢,心脏,幽府。人食五谷,吐纳空气,吸取精华形成斗气存于幽府…”徐林想起布莱尔所言,瞧了瞧肚脐上三寸,却感受不到什么不同,只听大师接着道,“天枢主精神力,主要靠冥想修行。吃饭消化,吐故纳新,强身健体一般人都可以做到,冥府藏精,开关疏通四肢百骸,门槛比之天枢开关简单不少。关也可以称之为门,魔法正式踏入修行一途需经过开门,开门人一般是自己老师。现在魔法师的陋习颇多,一个个敝帚自珍,导致魔法一行一再衰落。”说到这,恩佐愤懑地哼了一声。
大师的解释比布莱尔清楚不少,徐林低头沉思着,尽管刚接触也没什么见解,不过恩佐大师刚讲了两种修行途径的入门条件,却而人体却有三大关。徐林抬头与恩佐目光正对,大师瞧出徐林所想,略显欣慰接着讲到:“而心脏是全身输血器官,最为关键,却也很脆弱,每人想过先开心脏这关。尝试过的人大多爆体而亡,除了老夫!”说到这,大师却是脸色再变,翘着鼻子哼哼两声,显得颇为得意,“其实三大关的概念混淆了大多数人,人们都以为这些关刚开始都是不通的,需要能量开门,但心脏作为输血器官,连接各处经络,几乎畅通无阻。他们不明白这个,尝试打通,但心脏如此脆弱没得到淬炼,几乎是必死的结局,强行撑下来也会使心室千疮百孔。”
徐林听明白了,这就是一种惯性思维,他还突然想到另一件事,顺口就问了出来:“那心脏刚开始就是通的,那不是人人都能修行。”魔法斗气若是不能开门,能量堵死,用不出谈和修行。恩佐摇摇头,轻蔑道:“不然,此事始终是因人而异的。说说修炼方式吧,自十五年前,我放弃魔法一途,转而淬炼心脏开始,心脏四通八达,刚开始需要小心翼翼地培育其中能量,如同一颗种子栽在心室。然而等其生根发芽,修行方式是我摸索出来的,杂糅魔法斗气两家所长,简单来说就是动着冥想。”
“动…”
“对了,我给心脏所修炼的能量起了个名字:真气。化虚为实是为真。”
“真…”徐林半是无语,半是敬佩,眼前的大师憋开了这世上无数人,强行点歪了修行的科技树。恩佐大师解释完重新专注于赶车,以一种漫不经心地口气道:“对了,我已经给你心脏种了一颗种子。很快,你就会感受到不同了。”徐林真的习惯了,对于大师懒得解释直接动手这种事,他完全放弃了抗议。
十五年前那一幕犹在眼前,当时的惊愕佐伊还记得清清楚楚,她不明白被乘坐整个魔法协会称作天才的恩佐为什么放弃了修行魔法,而是瞎创一种真气。言犹在耳,当时还是个年轻美人的佐伊混在人群里,背离恩佐而去,她不敢回头,她恨这莫名其妙的真气。佐伊能不理会魔法协会,但信仰了多年的魔法修行却镌刻进血液里。恩佐被魔法协会除名的瞬间,她感受到一丝陌生。恩佐一个人对着长老们侃侃而谈,痛陈利害,也一个人萧索离开,几年后他创立了学院,杂百家之长,究学问之精。如今,相见还能谈笑,却是越行越远了。
一旁的阿黛尔却显得有些兴奋,明媚含笑,婉转间风情无限,伴着那匹俊逸非凡的独角兽,竟为天人。独角兽显得十分亲近自己,或许当选圣女有望,虽然是个花瓶,阿黛尔依旧为能脱离皇室束缚而感到身心愉悦。后面跟着布莱尔和一众骑士,葛文默默算着行程,行了许久,前方应该就能出山林了。而大汉许久没聊天了,说话声震山林,惊得一众快窝冬的小动物不知所措。葛文讷讷应着,毕竟他是斗圣,人间又有几个斗圣呢?强者在哪都会受人尊敬,只不过布莱尔也太聒噪了,葛文想起自家团长,一个沉闷的斗圣,那真是惜字如金。差距啊!
山林有尽时,众人出来瞧见的还是一片起伏的丘陵,其间错落不少人家。后面急匆匆跑来那个提供情报的山民,低着头对葛文说道:“骑士大人,我家就在那边。大人,你看任务已经完成了,这报酬…”
山民指的那片村长在林中左边,与他们不同道。葛文接过士兵递来的一袋金币,扔给了山民,道:“你方才指错过路,我可以扣你一半的。不过这次有贵人相助,顺利找回圣兽,圣教也不差你那点钱,走吧。”布莱尔听完,嘿嘿一笑道:“骑士大人好大方,俺出门急没带多少钱,到了镇子请俺一顿可好。”
“自然。”葛文无奈,他拿这自来熟的斗圣毫无办法。中年山民立在一旁不断躬着送别一众人马,都是圣教骑士,身份高贵,没几人瞧他一眼。只是前方阿黛尔一行走的慢,骑士们拉着马缰只当散步,这一队一千人全部出了山林也花了许久。
山民仍躬着腰,只是背变得佝偻,身材似乎涨了几分,瞳仁显出一丝血红,他侧着头瞧着远处的骑士们,阴测测地笑了笑,看不出情绪。“任务前后矛盾…”山民收敛笑意,显出一丝困惑,“祭祀大人说的打破命数的那人是谁?”
下午过半,马车上的徐林还是没抑制住兴奋,自己感觉着心脏的跳动,想从那平稳的频率中感觉到一些不同于往常的东西。天空澄澈,秋高气爽,远处飞来一只古怪的猫头鹰,青色的羽毛,透明的身子,灵动地盘旋落在恩佐手上。猫头鹰歪着脑袋瞧着徐林,然后就消逝了,只余一卷信纸在大师手中。
尽管见怪不怪,徐林还是暗自吃了一惊,这应该是一种魔法,如此便利的通讯方式勾起了他的好奇。恩佐摊开信纸,匆匆扫过一眼就脸色大变,一双浓密的黑色长眉死死拧到一块。相处了几日,徐林瞧明白了恩佐的表情,这不是夸张的演绎,这是一种真实情绪的流露。恩佐大师是真的怒了。
恩佐运气震碎信纸,脸色阴晴不定,反复瞧着徐林露出思索的表情。叹了口气后,恩佐大师取出一张地图,一本书和一些金币递给徐林,简单地敛了些东西,说道:“事出紧急,老夫要走一遭了,若是回得早我会和你汇合的,至于修炼之法只得以后再说了。若是我来得晚了,你到了文莱就去找一个叫图克的哥布林,让他带你去学院。”说完,人便腾空而起,往艾丁堡的方向去了。
徐林还来不及看一眼地图,骤失车夫的驽马受惊开始失去控制。徐林手忙脚乱地上去把住缰绳,回头时恩佐已是天空里一个小点了。瞧着大师离去方向,徐林兀自想起昨晚瞧见的那帮古怪的冒险者。然而马匹受惊,哪容他想这想那。这趟路想走的平顺,徐林还得学会御马,但马车已经有南辕北辙的倾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