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了是个不平凡的夜晚。我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隐约间,我觉得内屋里走出一个人,蹑手蹑脚的。我没有动,偷偷的朝黑影望去,那是屋主胡阿根。他头上包了一块白头巾,黑乎乎的一身衣服。正四处瞧着。他似乎在观察是否还有人醒着,觉得没问题了,他才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门。外面的月亮透过树梢照在窗棂上,忽明忽暗,在那随风颤动的树影后面,有两黑影在哪里说着什么。
我盯着窗棂上的黑影看了半天,我总觉得和屋主说话的那个人身形轮廓在哪里见过,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片刻,两个黑影缓缓的离开了。不久,我觉得内屋里又走出了几个人,蹑手蹑脚,东张西望,那是卢桂花和她的孩子们。
我还在半梦半醒之间,思维似乎还没明朗。但我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了。
没多久,我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味,似乎还夹杂着噼啪的声音,我心思一动,猛地坐了起来。我看见窗棂上,墙上,衣柜上早已是火光冲天,烟雾弥漫,一股股浓烟瞬间钻进了我鼻子里。
我捂着鼻子喊道:“快起来,着火啦!快起来!”
所有人醒了,咳嗽着,呼喊着,衣服也来不及穿了,抱着头就往外冲。
梦元比较敏感,一听着火了,从床上像猴子一样窜了出去。第一个逃离了火场,站在外面朝着里面呼喊:“你们快点,你们快点!”
我也顾不上骂他。看见正不住咳嗽的张甜甜从布帘后探出头来,我第一反应先是冲到她的身旁。
火势越来越大了,张甜甜还小,被熏的有些晕了。我扶着她,从桌子拿起水壶朝着床上砸去,壶碎了,一壶水全都浇在了被子上,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把棉被蒙在她头上,拉着她就往门口冲,门口的火势很大,门都要倒了,我对着门框就是一脚,黑炭一样的木门轰然倒下。我回头喊了一声:“快跑,房子要塌啦!”搂着张甜甜就冲了出去。这时的胖天使才摸到了自己的眼镜,看见满屋的烟雾,惊呆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居然还是一口正宗的上海腔。这时的孙凯拉着还在迷茫的赵子伦已经要往外冲了,孙凯看见胖天使还在迷茫之中,上去就是一脚:“你傻啦?还不快走!”
这一脚下去,胖天使算是清醒了,呼喊着就跟着孙凯跑出了房子。
紧接着,范明子和杜鹤两人也已经跑到了房间门口。刚要往出冲,忽然间一根巨大的木头砸在了他们前面,门上的横梁已经落架了。范明子抬起头,上面是随着火苗飘下的灰尘和屋顶碎屑,估计坚持不了多久房子就要塌了。外面的孙凯刚刚放下了还在颤抖的子伦,看见范明子二人被困在里面,马上冲着他们高声大喊:“快冲,晚了就出不来了!”
范明子和杜鹤听见了孙凯的喊声,知道不拼不行了,二人心一横,互相使了个眼色。身子猛地向前一跃。迈过了坍塌的木梁,杜鹤不小心被木梁拌了一跤,趴在了外面的台阶上,这一下磕了够呛,牙都快掉了,但是,他哪里敢停留,紧接着就是连滚带爬,范明子下意识的为了躲避栽倒的杜鹤,直接丛踏步上滚了下去。孙凯和胖天使腾出身子冲到跟前拉着摔倒的两个同伴朝着远处跑去,这时,就听后面轰隆一声,整个房子坍塌了。一股浓重的黑烟夹杂着噼啪的响声冲天而起。
我们一行人喘息着,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了下来,这时,我看见,孙凯正红着脸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觉得有些奇怪,可我瞬间就意识到,张甜甜依然被我伏在臂膀之下,她的身上披着那床破烂潮湿的棉被。我急忙松开手,咳了一下,张甜甜缓慢的走了两步坐在地上,斜着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孙凯,不再说话。
梦元似乎也看见了我和孙凯的异样,正探着脖子展示他那皮笑肉不笑的猴脸。
这时,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全都跑过来了,议论声,喊叫声,泼水声混成一片,这个场面已经很难控制了。一个魁梧的秃顶汉子看了看惊魂未定的几个人,疑惑的走了过来,问道:“你们是谁?这里怎么着火了?”
梦元此时只管看着烧着的草屋抽烟,似乎没有听到村长的问话,子伦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孙凯骂骂咧咧的抱怨着。其他人也各自为政,没人理会。村长用怀疑的眼神盯着我。等着我的回复。我当然不能实说,也只好撒了谎,说自己是旅游者借宿,不幸赶上了火灾。很明显,村长并不相信我的说辞,继续用强硬的口吻询问着我。
“胡阿根呢?这是他的家吧?”
“从刚才就一直没看见他家里人。”我看得出来,这个家伙似乎不适个省油的灯,一定要尽早打发。否则可能要出事。
“没看见,怎么可能?这大半夜的,能跑到哪里去?”秃顶汉子问道。眼神越发犀利。
“这......”
我话音未落,一个怯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村长,我们在这儿。”
我回身一看,远处,跑来了几个人,最前面的就是胡阿根,此时他正向秃顶男子挥手,另一只手里拿着一篮子蔬菜和米粮。后面跟着他的妻子,女人抱着孩子,边走边怯生生的看着秃顶男和其他一干人等。
“你们去哪儿了?自家着火都不知道。”秃顶男看着那一家人问道。
“来了客人出去地里弄点吃食。”胡阿根偷偷看了看我。我拉着脸坐在那里,冷冷的盯着他。
“大半夜的弄什么吃食?”村长有些怀疑。
梦元不知什么时候,被吸引了过来,正恶狠狠的看着胡阿根。此时,他一瞪眼睛,就要冲过去,我赶紧伸手拽住了他,使了个眼色。梦元瞪了我一眼,不情愿的坐了下去。
我知道,这事是必须马上解决不可了。我真怕梦元控制不住惹了祸。于是,我走过去,拍了拍胡阿根的肩膀,看向面色阴沉的秃顶男子。
“别难为他了,家里着火,他也够难受的,让大家回去吧。要不是我们来,也不会给阿根带来这么大麻烦。”我站起来看着村长说道。
村长盯着我看了许久,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紧接着又回头看了看胡阿根。胡阿根正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村长摆了摆手:“大家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嘀咕着散去了。村长背着手,冷冷的盯了我几秒,便三步一回头的走远了。
事情总算糊弄过去了,可我还是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里很是担心,这场火是人为的。那么,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就是这两夫妇。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一定要搞清楚,外面的事解决了,也该和这家伙算算账了。想到这里,我的火一下子就烧到了头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实话!”我走到胡阿根身前,忽然也有了一种想抽他的冲动。
“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出去给你们找吃的了。”胡阿根有些害怕了。
“屁话!找吃的,大半夜拉着老婆孩子,出去找吃的?鬼才相信!”我眼神冷冷的。我的手撰的紧紧的。
胡阿根身子一抖:“爷爷,我们村里人胆小,您别吓我,我真的去找吃的了!”
我知道他在撒谎,我知道我朦胧中看到的绝对不是幻觉。
“你刚才见的人是谁?就在那棵树的后面吧?你们聊什么啦?”我问道。
胡阿根一惊,眼珠偷偷转了两下:“我,我,我碰到了一个同村的哥们,说了两句话。”
“同村的哥们?哼,你还不说是吗?”
这时,梦元冲了过来,一脚就把胡阿根踹了个跟头:“别跟丫废话,你特么不说,信不信我弄死你!”
胡阿根喘息着,用手去末嘴角的血,想说什么似乎又不敢,只是来回的瞪着我和梦元。
“梦元,别冲动,我先问,要打一会再说!”我瞪了梦元一眼,回头对胡阿根说道:“说实话吧,说了的话我们不会难为你!”
“不难为他!得了吧,这个混蛋差点把咱们烧死!”
梦元猛地拉开我,在腰间一摸,掏出了一把枪!还没等我缓过神,就冲到了胡阿根面前,吓得那小子躺在地下浑身抽搐。卢桂花也吓的捂着孩子的眼睛蹲在了地上,满眼恐惧的看着梦元,一声不吭。
“你特么不说是不,你特么再不说,信不信老子我毙了你!”
后面的孙凯看见这家伙居然掏出了枪,猛地冲过来,一个擒拿把梦元给撂了。接着就狠狠的给了他一个耳光,小子,冷静点,出了人命咱们全废在这!你特么还干正事吗?!”
梦元用手指向孙凯:“你特么挺猛啊!小子,敢打我!信不信我连你一块打?!”梦元一边说一边向后退了两步。警惕的看向孙凯。我知道,这小子根本不是孙凯的对手。
孙凯是子伦的人,我不好说什么,再者,理也不在梦元这边。我不好说什么,便转过身对着赵子伦说道:“赵哥,你看。”
赵子伦思考了一会:“算了,问不出来,咱们就这么招吧,以后小心点就是,这小子毕竟是村里人,出了事咱们担待不起。放了算了,咱们赶紧整理行囊,连夜就走!孙凯,你小子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打人?!”
孙凯啐了一口,不情愿的看了看子伦,叹了口气,转身去安抚张甜甜了。梦元默默地收了枪,嘟囔了两句,也就不再说什么。我冲着胡阿根摆了摆手,看都懒得看了。
刹那间,这一家子就像老鼠一样一溜烟的跑开了。
没多久,一切归于沉寂,一行人坐在昏暗的室外,有些茫然。张甜甜不停的哭着,孙凯在一旁拿着衣角帮着擦眼泪;我和赵子伦坐在边上,沉默不语。梦元坐在角落里骂娘。范明子和杜鹤已经缓过神来了,正在处理刚才的伤口,还好,二人只是轻微灼伤和皮肉外伤,并无大碍。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赵子伦的声音有些冷。
“没有啊,我能瞒你吗。”
我暂时还不想告诉他太多,便敷衍了一句。
“你不会得罪什么人了吧?”子伦盯着我看了又看。
“不会啊,我能得罪谁啊。”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假装闭目养神,不再说话。借以逃避子伦的询问。子伦似乎也明白我不想跟他说,也只好叹了口气,默默地找了个睡袋,钻了进去。我心里终于稍稍放松了下来,我开始分析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我坚信,这件事绝非偶然性的一般事件,很可能是有人故意纵火。而目的,就是致我们于死地。我还想不清楚这背后的主谋是谁。因为我一直没有理由相信,这件事会触碰到谁的利益。再者,我也想不清楚,这背后的敌人是谁,又是什么时候被我得罪的。以至于到了要烧死我的地步。但是,我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我们这一行人中,很可能有人透漏了我们的行踪。于是,我慢慢的凑到了梦元跟前。
“梦元,咱们进山之前,你联系过其他人么?是不是无意中把消息露给谁了?”
“你怀疑我?”梦元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起头,冷冷的看着我。
“不,我没别的意思,我记得当时你和我说,你可以帮我找几个帮手,你找过谁吗?你们圈儿里那么乱,是不是有人走露了风声?”我解释道。
“没有啊,我还没来得及联系,你就找好人手了。”梦元低下头,继续着自己的动作,满脸的不屑。
“那就怪了,放火的人究竟想要干什么呢?而且他对咱们的行动似乎了如指掌啊!刚才我隐约看见窗外有两个人窃窃私语,其中一个就是房主胡阿根,另外一个看身形觉得确实有些眼熟,但是我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我坐下来,拍着自己腿上的灰尘。
“那人长什么样?”梦元忽然放下东西,猛地抬起了头。
“年龄应该不会很大,头发比较另类,好像就是凤梨头。我很熟悉这个身影。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哦,”梦元想了想,继续说道,“别想了,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他没成功,早晚他还会再来的。”
“嗯。”我多少有些失望,看来,梦元也没有什么线索。我开始怀疑,难道,问题是出在子伦那边吗?
我开始下意识的去观察每个人的动作和神情,此时的孙凯似乎在想着什么,手不时的在腰间摸来摸去。
“对了,梦元,你小子哪里搞的枪啊!?”我需然想起梦元手里拿的那把抢来。
“去这么危险地方,还不配几把?放心吧,哥们包里什么家伙都有。你也清楚,咱们下到墓里,说不定遇到什么,不准备点还不挂在里头?”
“看来你轻车熟路啊?!”
“......”
他没有答话。
我忽然开始疑惑,难道梦元这小子早就料到会有危险吗?他会不会知道什么却不告诉我呢?我决定再好好地问一问他,说不定就会有所收获。
“梦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危险?你可真是行内老手啊,这判断力够强的,哥哥可要拜你为师喽。”
我微笑的看着他。
“擦!你特么还不信我,坦白说,你的事我知道一些,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确定,那是不是事实。还是你自己了解吧,那样你也踏实!”梦元不说话了,低头去整理行囊了。
很明显,他不想和我在说什么了。我的心里有些失望。我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
众人查点了装备,还好,重要的东西都在车里,一样不少。经过短暂的休息,我叫醒了还在休息的子伦,一行人驾着三辆车,连夜开了一段距离。一天后,我们在靠近山路的一块平坦之地扎营了。这是我们第一次急行军,大家都异常疲劳。这一夜大家都没有说话,早早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