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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叶利钦之怒(6)

然而,解甲归田的列别德并未灰心丧气,颓废消沉,封口沉默,反而在政坛上口若悬河,大显身手。他与斯科科夫一道组建起“俄罗斯公众大会”,并于1995年参加了国家杜马选举。由于“俄罗斯公众大会”仅为一新建的小政治团体,得票未超过5%,才遗憾地未能进入俄罗斯议会。不过,列别德却以图拉州的单一席位候选人当选为国家杜马议员。在1996年的总统选举中,列别德以一位“明星政治家”的形象成为叶利钦的竞选对手。他把战胜叶利钦的底牌押到车臣问题上,攻击对手是在打一场“既没有意义,又打不赢的战争”。列别德的观点赢得了不少选民的赞同与拥护,第一轮投票中,他即获得了14.52%的选票,名列所有总统候选人的第三位。由于排名第一的叶利钦和排名第二的久加诺夫(共产党候选人)得票率分别为35.28%和32.04%,列别德失去了参加第二轮竞争的机会,但是,列别德及其追随者的选票则成为叶利钦和久加诺夫在第二轮竞选争夺中取胜的至关重要的砝码。

为了击败危险的久加诺夫,老谋深算的叶利钦立即向列别德抛出飞吻,列别德也希望借助叶利钦这张王牌,成就自己的政治前途,很快,两人便抛弃前嫌,化干戈为玉帛,实现了“两个政治家的联合”。叶利钦出此高招,可谓一石数鸟,一可增加选票;二可表明自己有诚意和平解决车臣问题;三可将列别德推到前台,由他来对付棘手的车臣。当然,叶利钦自身也损失惨重,被迫解除了7位部长的职务,其中也包括被列别德贬斥得一无是处的国防部长格拉乔夫。

列别德并非愚蠢的傻瓜和政治白痴,他深知叶利钦的深层用意,他说,叶利钦“把我派到车臣,就是为了拧断我的脖子”,但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车臣之行将成为他政治生涯中的一件大事,如果处理得好,一夜之间,他就会成为举世瞩目的政治明星,奠定自己政治上的千秋功业基础,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决不能放弃,他将一展身手,一鸣惊人。

1996年8月11日,列别德踌躇满志地飞往战火纷飞的车臣。此时,车臣非法武装分子正沉浸在胜利狂欢的喜悦之中,各支武装力量纷纷发表声明,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格罗兹尼大街上,敞篷吉普车横冲直撞,往来如飞,那些以功臣自居的武装分子疯狂地朝天鸣枪,根本没把小小的列别德放在眼里,巴萨耶夫的喽啰还策划着谋杀他,让他为车臣的独立流下一滴血。

8月11日深夜,轻装简从的列别德在车臣东南部的阿塔基村与非法武装力量参谋长马斯哈多夫举行了第一轮会谈。列别德很快就敏锐地觉察到,马斯哈多夫等车臣非法武装力量的高层人物没有像他们的下属那样失去理智,他们希望通过政治手段、而非纯粹的军事手段来解决车臣问题,如此,结束车臣战争、争取和平并非不可能。

在会谈中,马斯哈多夫坦然承认:“无论在俄罗斯或是在车臣,人们普遍认为这是一场政治家之间的战争,大家都对这场战争感到厌倦了。俄罗斯是个大国,追求领土完整和至高无上的统治权。车臣追求的是主权、独立。在我看来,车臣人民蔑视这一切,蔑视这种统治权,蔑视他们的领土完整。”列别德同意马斯哈多夫的坦言。于是,马斯哈多夫继而建议道:“我们今天作为务实的政治家,不要热衷于细节问题,不要细究那里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主体,建立什么样的政府。我们今天的目标是结束这场战争。”

气氛融洽之后,会谈较为顺利地进行,双方就停火、脱离接触等重要问题取得了一致意见,同时也讨论了反政府武装撤出格罗兹尼的条件。会谈结束后,列别德还会见了巴萨耶夫的弟弟希尔瓦尼。不过,这离车臣的和平还有一段路程,即便在谈判过程中,反政府武装又向俄军指挥部和一个军用机场发动了猛烈攻击,俄军损失惨重。

8月12日下午,列别德火速返回莫斯科,向叶利钦总统汇报了谈判情况。他说,车臣方面同意在作为俄联邦的一个组成部分的前提下讨论其政治地位问题,这就使双方在绝大多数问题上找到了共同语言,这也是他与马斯哈多夫会谈的最大成果。据他所知,车臣总统扬达尔比耶夫和非法武装的重要头目巴萨耶夫对和平解决车臣问题也有足够的诚意。

叶利钦认为,谈判既未丢弃俄罗斯的统一原则,又能实现车臣停火,这正是他所希望的。他基本认可了列别德解决车臣问题的构想。

8月13日,俄军驻车臣代理司令普利科夫斯基中将同马斯哈多夫达成协议,双方同意,从8月14日12时起,在车臣全境停火,双方部队脱离接触,互相交换士兵的遗体和伤员。

与此同时,列别德开始在莫斯科推销他所谓的“全新的”解决车臣问题的一揽子计划。在大型新闻发布会的闪光灯前,他把车臣战争描绘成是一场“没人、没钱、没必要”打下去的战争。他说:“一个经济处于半瘫痪状态、武装力量不强的贫穷国家不可能豁出钱去打仗。”他建议成立一个高效的国家管理体系,把权力集中到他担任秘书的安全会议,使车臣问题尽快得以解决。当记者问及车臣最终的政治地位时,列别德解释道:“车臣将在俄罗斯的版图内,享有与鞑靼共和国相似的地位。”

列别德强调,如果自己的和平计划得以实现,明天,格罗兹尼的战斗就将结束;7天之内,俄联邦军队就可以从车臣撤出;半个月之后,被炮火烤焦了衣服的士兵就可以轻松地回家,与家人团聚。

列别德的言行在莫斯科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不过,多数人仍忧心忡忡,怀疑“他与马斯哈多夫的夜间会见能使车臣战争停下来”,车臣的反反复复已经使公众伤透了心。

俄政界高层的反应则更为严重,他们对列别德计划公开提出反对意见。不少居庙堂之高的政治家表示,在反政府武装占领格罗兹尼这样的背景下,恢复谈判本身就是一项重大失策,因为这大大地抬高了车臣非法武装的地位,而降低了俄罗斯的地位,他们会理解为俄罗斯在向他们乞和,因而在谈判桌上变得更为强硬和贪婪。俄联邦如果承认了有这些人参加的车臣政权,无疑是养虺成蛇,养虎成患。

俄罗斯军方对列别德计划的反响更为直接和强烈,因为这项计划实际上否定了军方在车臣的重要作用,暴露了他们的无能。尽管刚接替格拉乔夫担任国防部长的罗季奥诺夫对此并未表态,但格拉乔夫的下属,特别是内务部的将军们对此都颇有微词,须知车臣战争中,内务部军队一直扮演着主要角色。将军们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决不相信车臣非法武装会放下武器,他们坚持主张对格罗兹尼施加更为强大的军事压力,用武力夺回这座城市。

不过,叶利钦却坚定不移地支持列别德计划。8月14日,他根据列别德的要求,签署了《关于调解车臣共和国危机补充措施的命令》,同时宣布解散联邦政府此前成立的解决车臣问题的若干机构和工作小组,把此项工作交由安全会议全权处理,赋予安全会议秘书列别德某些重要权力,以协调各机构的工作。

拿到尚方宝剑的列别德立即返回车臣,与扬达尔比耶夫和马斯哈多夫会谈。列别德向对手公开了莫斯科在“战争”与“和平”问题上的矛盾,希望对手能拿出诚意,做出某些让步,使谈判取得进展和成果。他说:“我们要像棋手那样绝对冷静,这是一局棋,只能下赢,不能下输,不能只考虑扩大武装行动和使战斗行动升级。办好这件事需要时间,需要取得一些明显的进展。”

如是,列别德与扬达尔比耶夫达成了如下协议:(1)成立常设委员会,落实停火协议。(2)成立由周边几个共和国安全会议秘书参加的观察委员会,监督协议的执行情况。(3)承认前几个月在莫斯科和纳兹兰达成的关于停火和俄军撤出车臣的协议继续有效。

会谈结束后,马斯哈多夫向媒体信誓旦旦地保证:车臣从此不会再有阴谋、军队调动和枪声。

当天,列别德心情舒畅、风尘仆仆地赶回莫斯科,举行关于车臣问题的新闻发布会。为了向主战派施加一点压力,列别德猛攻内务部长库利科夫,披露了从8月6日到15日俄军伤亡的情况,强烈要求叶利钦总统解除库利科夫的职务。

列别德的言论在俄罗斯政坛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库利科夫是切尔诺梅尔金总理刚组进内阁的,打狗得看主人面,切尔诺梅尔金总理首先站出来反击列别德,他尖锐地指出,依照俄罗斯宪法规定,只有总统才有权评价强力部门领导人的工作,而不是像列别德这样的安全会议的小秘书。库利科夫也出面辩解,解决车臣的唯一办法不是软弱的谈判,而是在车臣实行紧急状态,增加兵力,夺回格罗兹尼,彻底消灭反政府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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