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望远,星月交辉,自会倍思亲。
乐安宁虽已无亲人在世,但依然能够明白这等人之常情。
他微微笑问:“想家了?”
肩上揉捏的双手微微一停,然后才听到身后少女轻轻嗯了一声。
乐安宁一手轻拍着大腿,眼神微眯道:“你现在是我的丫鬟,咱们已经订了一年契约,你现在想回去也要看我的心情,所以还是别想了。”
这话自然是开玩笑的,夏雨雪也听得出来,但手上还是下意识地重了一些力道,让乐安宁感受到了一股酸爽。
“好好的家里不待着,非要出来跟踪我,现在后悔了吧?”乐安宁依旧嘴不饶人。
夏雨雪一听,小嘴一翘,显得很不服气,哼声道:“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乐安宁笑而不语。
身后少女稍稍安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心思浮沉,叹声道:“娘亲死得早,爹又忙着家族里的事情,所以很少管我。除了哥哥之外,家里的那些伯伯舅舅,还有姨娘都待我很好,所以我不相信他们会做出背叛家族的事情来。”
乐安宁问道:“如果他们真的做了,你又当如何?”
夏雨雪手上动作一停,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慌乱,然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忽而面露期许,斟酌片刻,又开口道:“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家出了什么事情,你会帮我吗?”
乐安宁笑了笑:“你又不是我媳妇,帮你有什么好处没?”
夏雨雪被气得够呛,忍不住狠狠捏了这个无耻之徒的肩膀一下,疼得乐安宁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走了上来。
乐安宁听闻动静,回头望去,便看见了有些时日未见的荆河正站在那里。
“荆大哥,快来快来,正好有酒喝。”乐安宁很是开心,独酌不如对饮,碰杯之后的酒香才更有味道嘛。
荆河穿着一件墨青色的厚衫,容光满面,显得越发精神不错,与乐安宁在云州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时候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听闻乐安宁邀酒,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荆河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乐安宁的身边,拿起空酒杯,面带笑意道:“客堂内不见公子的身影,我就猜到公子会来这‘云潮阁’了。”
乐安宁替他倒了一杯酒,笑道:“我与荆大哥虽然相交不久,却是没想到荆大哥如此了解我,真是让小弟受宠若惊了。”
这话一半认真一半玩笑,荆河听在耳里,忽然有了些感慨,说道:“我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虽然性子愚钝,但有些事情还是看得比较透。不管是谁,只要在这个江湖上混个一段时间,其实最不缺的就是朋友。”
乐安宁皱起了眉头,只是嘴角依然带着笑意,似埋怨道:“这么说来,我还是混得不够久了?”
荆河摇头淡笑,然后看向了不远处正在投骰子的秦青,说道:“酒肉朋友,不值炫耀的。公子与众不同,能与公子相交的,都是真心的。”
乐安宁扬起了脖子,叹息一声:“我的朋友真的很少。先前除了许怀温,可能就老李算一个吧,不过现在这老小子成了我的上司,怎么想都觉着有些怪味道。”
乐安宁笑了笑:“眼下,荆大哥也算是我乐某的朋友。毕竟夜下对酒的交情,世间少见。”
荆河不否认,举杯朝乐安宁一敬,将先前出自乐安宁之口的四字原样送回:“受宠若惊。”
两人碰杯饮尽杯中酒。
似乎是听不惯两个大男人互诉情谊,夏雨雪在后头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荆河看向了她,面露疑惑道:“她是谁?”
乐安宁淡然道:“我新收的丫鬟,荆大哥喜欢不?喜欢送你啊。”
肩上再次传来指甲入肉充满怒意的疼痛感。
荆河一笑置之。
乐安宁回头瞪了少女一眼,然后终于开始向荆河问起了正经事。
“护送孙蕊来杭宁的途中,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荆河摇头道:“一切顺利,孙大家一直躲在马车里没有露面,自然是引起不了什么骚动。”
这话说的有些夸张,但乐安宁却是坚信不疑,以孙蕊的容貌,走到一处地方要是不引起什么骚乱,那才是稀奇事儿呢。
“自从那天公子将白平风赶出风月楼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连这一次百花会都没来参加。”荆河言语中透着一丝隐藏很深的爽意,显然他对那位白家二公子的印象也不是很好。
乐安宁与荆河离着秦青三人有些距离,两人的谈话声音不重,加之冷风一吹,常人如果不注意,其实很难听清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但偏偏在场之中有人的听觉并非常人可比。
舒雅雅面具下满是惊诧的眼神瞥向了乐安宁,白平风三个字让她如遭雷击,她忽然有些迷茫,那日自己也在风月楼,为何却从不知道白平风与少爷之间还有过冲突呢?是少爷故意相瞒吗?
舒雅雅心思动荡,但转而一想,记起了少爷收留自己时所说的话。在没有他允许的情况下,不准对白平风出手。少爷是因为不想让自己担心才不说的吗?想到此处,她的心情才稍稍好转了一些,看着乐安宁坦荡英俊的面庞,她觉得自己的脸颊和胸膛都有些发烫。
良久良久,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既是自己选择的,便应该想得更明白些才是,相信少爷吧。
“雅雅姐姐,你怎么了,该你来啦。”秦青见着舒雅雅正在发呆,便喊了她一下。
舒雅雅回身朝她莞尔示意无事,然后便拿起骰子掷了出去。
那一边,乐安宁没有注意到舒雅雅的异样,而是对于从荆河口中得到的消息有些吃惊,不是因为白平风没有再纠缠着孙蕊,而是他居然没有来这青城山庄。依白平风的性子,肯定不会因为在自己地方吃了一亏而故意躲着自己,而百花会是江湖盛会,江南江北无界限,先前他踏入靖州地界都是一种目中无人的嚣张态度,这百花会便更没有理由怀抱谨慎而避嫌了,这难道是白泽的意思?
乐安宁独自思量一阵,然后问道:“那白家派人来了吗?”
荆河点头道:“来的是白若言。”
乐安宁大惊,有些意外于白若言的忽然出现,这家伙先前可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啊,连连万雄的寿辰都不参加,怎么今日会来参加百花会呢?
身后的夏雨雪听不太懂乐安宁与荆河之间的谈话意义,只顾着帮乐安宁揉捏肩膀,却是有些昏昏欲睡,正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串整齐轻缓的脚步声。
然后她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女人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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