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宁和秦青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此时柳丝和舒雅雅也已经将屋子打理干净,不论屋内还是院子里都是焕然一新,与刚来到这里时候的颓废模样全然不同。
柳丝看着满满一桌子的野味儿瞠目结舌,心想这么多东西别说吃完了,就算是要全部下锅也得花费许多时间精力吧。
舒雅雅望着桌上五颜六色的野菜,既好奇又担忧,心想这些东西真的可以吃吗?毕竟很多野菜自己连见都没见过。而当她看见几只野鸡野兔底下压着一只体型如猫,外貌看上去却像是老鼠的动物时,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她很是幽怨地看了看乐安宁,似乎是在问自己能不能不吃这些东西。
乐安宁看着两女又惊又怕的神情,觉得很是有趣,也很可爱,哈哈一笑说道:“你们干嘛,怕少爷我毒死你们吗?别一会儿真吃起来的时候,把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了。”
柳丝和舒雅雅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无奈。
于是乎,四人便开始围着这些野菜忙活起来了,连一向饭来张口的乐安宁也开始卷起袖子磨刀霍霍。当然,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处理那些活的野味儿,毕竟他也不想让秦青三人举着菜刀追着那几只野鸡野兔满院子跑,还要剖肚挖肠,忒血腥了一些,女孩子就应该做一些女孩子应该做的事情,比如洗洗菜刮刮皮这类看着相对秀气的活儿。
等到日落西山,繁星出云,所有野味终于变成了一道道盘子里美味入鼻的菜肴,铺满了整张实心黑木桌子。在槐院的时候,几乎每一次的饭菜都是由秦青一个人负责的,但今天这一次却大有不同,连同乐安宁在内,四个人都下了厨。
几人围桌坐下,满屋子的香气已经让四人饥肠辘辘口齿生津。
秦青最先忍不住,一边嚷着饿死了一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兔肉放进了嘴里,第一口嚼下便两眼放光。
乐安宁微微蹙眉,却是笑着看了她一眼,手里的筷子也伸向了那盘香喷喷的红烧野兔肉。
柳丝和舒雅雅看到少爷也吃了起来,便也放下了心中的矜持,拿起了桌上的筷子,似乎早已将先前那份害怕抛至九霄云外。
兔肉一入口,乐安宁便满意一笑,说道:“这肯定是阿青的手艺。”
秦青做的菜他已经吃了整整七年,味道一沾舌头他便能认出来。出自阿青的菜基本都是味道香气浓烈,极其刺激味蕾,自然是好吃至极,柳丝和舒雅雅也是吃得津津有味。
乐安宁又夹了一根冬葵,入口明显清淡不少,却香嫩可口,他忍不住赞叹出声:“火候恰当,入味合适,好吃,这一看就是出自丝丝之手。”
柳丝甜腆一笑,说道:“想不到少爷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饕客呢。”
正说着,秦青忽然开口道:“少爷,你这翅菇烧得比以前好吃了些,就是盐放太多了,有点咸。”
柳丝和舒雅雅俱是轻笑一声,惹得乐安宁老脸一红,瞪了秦青一眼:“爱吃不吃,哪里这么多废话!”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厨艺却是比阿青和丝丝差得远,不然也不会七年里全让秦青负责自己的胃口了,所以今晚也就烧了这么一个菜。
为了缓解心中的尴尬,乐安宁将主意打到了舒雅雅的身上,问道:“雅雅,哪个菜是你做的,让少爷尝尝鲜?”
舒雅雅抬袖夹了一块肉放在了乐安宁的碗里,说道:“这盘野葱烤沙棠兽便是奴做的,少爷尝尝。”
所谓沙棠兽,便是先前把舒雅雅吓得半死的那头老鼠模样的野兽。
乐安宁看着碗里的肉块,色泽透红,看卖相很是不错,放入嘴里一尝,眼神顿时变得与众不同。
舒雅雅一直盯着乐安宁,脸色虽然平淡,但眼神里却有些紧张。
乐安宁又尝了一口,然后放下了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我阴差阳错,竟是从碧涛阁里请到了一位大厨。”
舒雅雅心里一松,微微低头道:“少爷谬赞了。”
柳丝和秦青一听,便也等不及尝了一口,两人眼睛同时一亮,竟是完全被这道菜的口感所折服。
“太好吃了,雅雅妹妹,你是怎么做到的?”一向淡然的柳丝也忍不住叹服道。
舒雅雅有些羞涩,缓缓说道:“以前师门里饭菜都是我做的,所以...所以就这样了。”
“原来是这样啊。”乐安宁恍然道:“雅雅,不如以后这烧饭的活儿都让你来吧?”
舒雅雅轻啊了一声,眼神里隐隐有些不安,然后偷偷看向了一旁的秦青,却见她正狼吞虎咽地吃着自己做的菜,脸上尽是满足之色,似乎并没有在意乐安宁刚刚说的话。
舒雅雅点头嗯了一声,道:“全听少爷的。”
......
四个人面对满满一桌子的美味,自然是食指大动,风卷残云一般几乎要将所有的菜都消灭干净。就连胃口最小的舒雅雅和柳丝都吃了许多,更别提乐安宁以及最能吃的秦青了。
一桌大餐吃得津津有味,席间也有欢声笑语滋润,四个人的感情仿佛在这个时候上升到了另一个层次。
屋外冬夜寒冷,屋内却是其乐融融,温暖如春。
乐安宁想起了以前的日子,在这个屋檐下,自己与秦青,再加上陈叔,至多也不过三个人凑在一桌吃饭,而且陈叔的规矩颇多,吃饭的时候不能出声,更不准说话,也就少了许多的乐趣。
然而现在,饭桌上多了一个人,而且也无拘无束,更多了几分家人的味道,这是乐安宁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的心情,所以他真的很开心,他想,阿青肯定也是如此吧。
在吃饭的过程当中,舒雅雅曾向乐安宁投来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乐安宁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便朝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安心。
一场温馨的晚餐结束之后,四人皆很是满足,待收拾干净之后,为打发无聊,乐安宁便从不知何处找出来一副围棋交给了柳丝,柳丝便拿着棋盘与舒雅雅在烛光下手谈了起来,秦青则坐在一旁观战。
乐安宁独自一人拿了一把椅子躺在了门外,冬夜虽冷,但星空却是比其他季节更为璀璨绚烂,他做起了小时候自己无聊时候经常做的事情,那就是...观星悟道。
所谓道,并非那大千世界的客观真理,乐安宁没那么伟大,或者说没那么无趣,他的道很简单,便是自己的刀法。
他的飞刀术在江湖上绝无仅有,因为这是他自己领悟出来的,即便是天赋极高的人想要学,也并不见得一定能学得其十之八九,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乐安宁将星云之势融入了自己的刀法上。
这将近十年的观星之志,却是无人能比。
过了一会儿,秦青出来了,从屋子里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乐安宁的身旁,也学着他的样子托着下巴望着头顶的夜空。
乐安宁看了她一样,问道:“怎么出来了?”
秦青想了一想,说道:“因为没意思啊。”
乐安宁忍俊不禁,微嘲道:“是不是看不懂啊?”
秦青的棋力他最是清楚,属于那种比刚刚入门的稍微强一些的水平,而舒雅雅和柳丝虽说不上是国手,但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所以秦青看不明白也是正常的。
秦青回眸瞪了他一眼,随即眼中却是露出一丝哀愁,怯生问道:“少爷,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子的性子啊?”
嗯?
乐安宁有些惶恐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这话从何而来,问道:“你什么样的性子?”
“就是...就是...”秦青支支吾吾半天,一双眸子忽闪忽闪,似乎有些羞于开口。
乐安宁一看她扭捏的模样,便知她心中所想,笑着问道:“你是说你对雅雅那个样子?”
秦青愣了一愣,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乐安宁回头看了看正在屋子里下棋的两人,心中斟酌片刻,便叹了一声气,朝秦青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倒自己的怀里来。
秦青倒是没有拒绝,舒舒服服地躺入了少爷的温暖怀抱里,乐安宁理了理她额前的发丝,下巴轻轻抵在了她的头上,说道:“阿青,你知道雅雅为什么要让我收留她吗?”
怀中女子说道:“不知道啊。”
于是乐安宁便将有关于舒雅雅的一切都告诉了秦青,当然也包括她与白平风之间的仇恨。
秦青听完之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只问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呢?”
乐安宁叹气道:“这本是雅雅的秘密,应该由她自己来告诉你,所以我才忍着不说。不过,眼下若是我的自以为是能够让你理解她的苦衷,那我也便做了。”
秦青目光露出一丝自责,轻声道:“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乐安宁点了点头。
“那我应该怎么办?”她歪着脑袋问着,显得有些可爱。
乐安宁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说道:“和你柳姐姐学学。”
秦青侧过身子,从乐安宁的肩上往屋子里看去,见到了柳丝和舒雅雅正在指着棋盘上的残局说着什么,两人脸上聚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显得很是和谐淡然。
秦青收回目光,看向了乐安宁,然后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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