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琴声以炸裂之势从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拂过,场内顿时安静无声,在一连串慷慨激昂的斗转起伏之后,又缓缓趋于平稳温软,手法娴熟精湛,将观众的情绪挑拨得恰到好处。乐安宁一听就辨别出这拨弦抚琴的指法与连庄那次如出一辙,不用想便知道是沈蝶衣所弹。还来不及寻找沈蝶衣的身影,一道倩影便从二楼一处厢房里飘落而下,郁小仙赤脚踏琴声,哪怕是在空中,姿态亦是优美如画。白玉如霜的金莲触及铺在舞台上的柔软锦帛刹那,郁小仙娇美的身影又是轻轻一跃,旋身如一朵娇嫩鲜花般绽放,身上的绸缎似彩云散开,让人真以为她是那踩着祥云飘落凡间的绝美女子,举手投足竟是人间罕见的风情万种。
在场的男子俱是看得如痴如醉,惊叹声和赞美声从各个角落此起彼伏。自觉对美女无甚感觉的乐安宁都差点被敲破心墙,与那日所见面色病怜相比,今日的郁小仙有种他从未见过的媚态。
台上的佳人伴随着悠扬柔美的琴声翩翩起舞,在场旖旎的气氛渐渐达到了高潮,一浪高过一浪的惊呼与观众们越发痴迷的眼神标志着今晚风月楼的演出再一次收获巨大。
而就在场内气氛达到顶端的时候,大堂内各个角落忽然发出噗噗噗的一连串沉闷响声,琴声嘣的一声戛然而止,透着惊恐。场间刹便开始烟雾缭绕,不少人已经昏厥倒地。
“糟了,是迷烟!”乐安宁大呼一声不好,体内功力陡然提升,与身边的许怀温几乎同时跃身而起,待两人来到郁小仙身边时,才发现她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因为担心沈蝶衣,许怀温朝同样已经冲上来的明秀喊道:“去看看蝶衣!”
明秀虽然目露惊恐,神色却是格外冷静,一看便是见过世面的老江湖,听闻许怀温的命令,脚下轻轻一点便朝二楼那处厢房飞去。而就在这个时候,烟雾之中忽然飞出二十几个手持刀剑的汉子,虽然他们此时个个口戴面罩,但从衣着上来看毫无疑问便是先前许怀温所指出的那些江湖末流野路子。而从二楼三楼的包厢里,同时也飞出来十几个蒙面男子。其中几人恰好与明秀打了个照面,二话不说便缠斗在了一起。
三十几个人杀气冲天地从四面八方一窝蜂朝舞台中央杀来,乐安宁哪敢大意,身法骤然一提,两把短刀从袖口倏然一声脱出,另外四柄飞刀分别朝四个方向迅疾飞去。刀光血影在空中忽然绽开,宛若投石击鸟一般,瞬间便有七八人被乐安宁的飞刀刺穿了身子。
另一边,许怀温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细剑,宽度长度以及外形都与柳丝当日所使差不些离,只是硬度与寻常所见的剑一样,应该是根据自身的剑法量身定制而成。许怀温的剑法细腻精准,与柳丝应属于同一宗派,只不过他没有柳丝那么偏柔,出手之间尽显狠辣硬气。短短几招之后,便有五个人丧命于他的剑刃之下。
然而攻上来的敌人实在是数量太多,两人一边要抑制迷烟入体,一边还要保护地上的郁小仙,出手难免有所顾虑。那边明秀已经拧断了两个敌人的脖子,踏入包厢才发现沈蝶衣同样已经晕倒在地,她望着楼下舞台上的激战目露担忧之色,却不敢离开半步,生怕暗中还有敌人,趁机加害沈蝶衣。
忽然,从明秀对面的二楼飞出一道身着暗灰色长衫的人影,定睛一看,那人竟也是口捂面罩,依其身形和发型来看,是个男子无疑。明秀大惊,刚要开口提醒楼下的乐、许二人小心,却发现那人竟是从腰间抽出一把银刀,直接斩向了那些围攻乐、许的蒙面人。
这人竟是来帮忙的?乐安宁心中一阵惊疑,一时间许多人的影子从他的脑中闪过,却又一一被他略去。最后他心中一定,会是老李吗?可这个念头也瞬间被他否定,若真的是老李,他没必要遮着脸面不敢见人。
眼前的场面容不得乐安宁细想,有了这个神秘人的帮忙,战局便扭转了许多,不一会儿,敌人便被杀的片甲不留,只剩下可怜的五人。但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果然,随着一阵剧烈的破木响动,又是一帮人从楼上破窗而出。
妈的,这帮人就不懂得什么叫知难而退吗!乐安宁心中暗骂,这一波又一波人手藏在暗处,与那个时候晖州遇袭的情况类似,果然这两次都是同一帮人所为吗?
迷烟忽然升腾如云雾,又是一道黑衣身影从中忽然闪出,如驾云腾雾一般眨眼便已经出现在了郁小仙的身旁。乐安宁陡然一惊,眼中竟是从未有过的惶恐。此人速度之快,身法之诡异,非有一品武功根本无法做到。许怀温同样目露惊诧,而这位黑衣人二话不说,直接抱起地上的郁小仙然后从风月楼夺门而出。
这下让场内所有人都慌了,那帮刚刚从楼上冲下来的敌人原本的目标就是郁小仙,所以当机立断放弃了舞台中央的乐安宁等人,直接追着那个黑衣人而去。
“我们也追!”乐安宁低喝一声,自己率先夺门而出,大街上已经是人仰马翻,地上已经躺了不少敌人的尸体,而那黑衣人则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人好强大的功力!乐安宁心中暗叹一声,银牙一咬,便飞身跃上了楼顶,开始循着打斗声朝城北追去。追了差不多二三里地,打斗声音便消失了,乐安宁从屋顶跳下,那些追出来的敌人已经全部被灭了口,而那黑衣人掠着郁小仙也没了踪迹。
不一会儿,许怀温也追了上来,而那位在风月楼里帮过两人的灰衫神秘人则不见了。乐安宁来不及细究,朝着许怀温着急问道:“怎么办?”许怀温蹙着眉头,神情严峻,环顾一周之后说道:“只能赌那人已经出了靖州城,我们去郊外看看。”
两人不再言语,以最快的速度追出了靖州城北部的郊外,来到一处废弃的破庙之外停下,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太好了,两人意外发现了地上留有几道沾满血迹的新鲜脚印,对视了一眼,彼此脸上有满是困惑。
“打得过吗?”乐安宁低声问了一句,许怀温摇摇头:“此人武功应该有一品中游,你我两人联手最多只会是两败俱伤。”
话音刚落,周身空气顿然凝结,连吹拂的威风都被冻住了一般,一声沉闷空旷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耳边响起:“两位施主既然已经追了过来,何不进来相见?”
乐安宁只觉心口一阵翻涌,竟是被这道声音压得喘不过气来。许怀温的脸色同样不太好受,但他认得这门功夫,不禁惊呼道:“是少林的隔空传音!”
待那声音消失之后,压抑的空气也恢复如常,两人便小心翼翼地走入了那座破庙。一位身披陈旧袈裟,有着雪白长须的老和尚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两人,而在他身后,郁小仙则安然无恙地躺在地上。
“枯圆大师?!怎么会是你!”许怀温惊愕不已。乐安宁一听,心中一愣,枯圆大师?就是那位明觉小师傅的师兄?据说他是少林在江湖上露面最多的弟子,少林一些举措决定也是由他来施行,可以这么说,枯圆大师便是少林一把安置在江湖上的利剑。
体型有些肥臃的枯圆一手拿着一串佛珠,朝两人行了一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歉道:“贫僧方才鲁莽,惊到了两位施主。”
许怀温赶忙上前问道:“大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枯圆呵呵一笑,示意两人坐下再谈,他看了一眼乐安宁,眼中的好奇一闪即逝。三人围坐一圈,许怀温便开口道:“大师,少林打算介入徐老的案子里吗?”
枯圆摇了摇头,捋了一把花白胡须说道:“贫僧今日所为,并非是少林意愿,而是圣上托付贫僧的。”
“皇上?”乐安宁惊道:“莫不是徐老的案子拖了太久,皇上也着急了?”
枯圆颔首道:“皇上从一开始就很着急,所以徐老施主出事之后,皇上便第一时间找到了贫僧,希望贫僧能为他破了此案。贫僧这些日子一直在暗中调查,今日出现在风月楼,实属偶然。”
“幸亏大师及时出现,否则后果难料。”许怀温感恩道:“皇上所寻是否是一方锦帕?大师可知此锦帕的下落?”
枯圆不置可否,只是回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郁小仙,说道:“锦帕的下落,恐怕要问一问这位姑娘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