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非有个愿望，那就是能取得去h市交流的机会。H市A大举办了一个科技创新交流会，每一个市里的大学都可以派出三名学生过去进行为期一周的科技创新交流会。
名额只有三个，但陈非很想争取。陈非既非h市的人，也与h市无任何渊源，苏欠问她原因，陈非白了她一眼：“这是光荣的事，还用得着其他原因么？”
这样一句话就把苏欠噎了回去，为学校争光，真是无懈可击的理由啊。
作为一名文科生，陈非觉得很有压力。
“我们除了想，没有一点实际操作能力，除非找相关专业的帮忙，但你觉得人家会帮你么？”窦科尔一句话点到关键。
“你想设计一个什么？”苏欠问。
“游戏外挂。”
“估计你第一环节就会被刷下来。”柳琦琦翻了个白眼。
“得是正面造福人类的。”窦科尔一本正经。
苏欠跟着点头。
“我还没想好。”陈非说。
“这样吧，我帮你问问秦木有没有这方面的朋友。”窦科尔说。
“哎……对了，科尔，上次你不是还说秦木这人不好么？怎么现在很亲密的样子？”苏欠忍不住打趣。
窦科尔红了脸：“那是以前道听途说，他……这人好像还不错。”
几个女生仿佛嗅到了八卦，便追问道：“老实交待，怎么回事。”
秦木，虽说在学校从来不张扬，但是保送生的身份已经足以让很多人眼红加羡慕。学习成绩好，待人温和，还长着一张不错的脸庞，让秦木在班上乃至系上的人缘迅速攀升。
干净，温暖，成绩好。秦木几乎代表了学生时代大部分少女的暗恋对象。其中也包括董秋，这个比秦木大一届的物理系校花。
和秦木相比，董秋更像一个交际花，几乎和学生会所有干部都能谈得来，走到哪，都有鲜花和爱慕。高中有过一任男朋友，一直到大学，那男的还为了她特意搬到了h市，做什么的不知道，听说不是学生。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两人分手了，c大的校门口再也见不到每天早上捧着热牛奶和面包等候女友的痴情男子了。谁也不知道那男的去了哪里，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有人看到他，董秋的身边开始多了许多献殷勤的男生，但是董秋一个也看不上眼，直到那年大一新生的到来。
秦木就像一道温暖的光，出现在董秋的生命中。
这个成绩很好的保送生，一点也没有优等生的架子，恭恭谨谨地喊了一声学姐好，就把董秋的魂都勾去了。
自此之后，董秋的身影常常出现在大一新生的课堂上，那些课程都是物理系经典力学1班所要学习的。秦木不是一个麻木的人，谁都看得出董秋喜欢他，没有女朋友的他似乎没有理由拒绝系花的追求。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后来秦木顺理成章地和董秋在一起，这对才子佳人的恋情成了物理系学生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秦木像董秋以前的男朋友一样，每天端着豆浆油条在董秋所在的宿舍楼下等着，羡煞了一众旁人。
远在中文系的窦科尔自然也知道一些。那时她和秦木还没有交集，只有去图书馆的时候偶尔遇到一次，却都是擦肩而过。
第一次和秦木接触，是在秦木和董秋的恋情急转直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当然，所谓的沸沸扬扬，仅限于物理系，其他系的学生听到了，也不过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什么了不起。
那时候秦木刚刚大二。
七夕那天，秦木为董秋放了19只许愿灯，灯火升上天空的时候，窦科尔和柳琦琦正在操场上看。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听到操场上有人窃窃私语。
大抵说着秦木和董秋的关系不像表面上这么好了，两人私下里经常吵架。
眼镜女生轻轻地惊讶了一下：“秦木学长那么温和的一个人，也会吵架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董秋的好姐妹说，秦木有点花心，就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不可能吧。”眼镜女生明显不相信。
“董秋学姐都知道，秦木学长在图书馆捡了一女生掉的书签，悄悄地放着，宝贝着呢。”
“这……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嘛，万一秦木学长是真喜欢那支书签呢？”
“秦木学长还偷偷写情书，称呼对方为小艾，董秋学姐从来没有这个小名。”另一名女生言之凿凿。
“这……不会吧？”
“这都是董秋学姐的好姐妹告诉我的，她和我是老乡，她的话，会有错么？”
当时的窦科尔每在意，毕竟别人八卦的对象都是不相关的人，就当听听八卦了。但是对于秦木的印象，似乎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变坏的。
在窦科尔的观念里，一个男生明明有了女朋友，却背着女朋友给别的女生写情书，绝对是人品有问题。
七夕过后的第二天，窦科尔无意中在女生楼下遇到秦木和董秋，董秋眼眶红红的，窦科尔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分手吧。”这句话是秦木说的。
好刺耳的声音。
当时董秋的好姐妹就出来打抱不平了，狠狠地煽了秦木一耳光，秦木竟不还手。“你对得起我们家董秋吗？”
秦木低垂着头：“对不起。”不知道是道歉，还是承认这个问题。
董秋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眼中蓄满泪水，楚楚可怜的样子让窦科尔对秦木的印象分大减，虽然几天前秦木还在图书馆帮她还过书。
反倒是董秋的好姐妹将秦木骂了个狗血淋头，诸如见异思迁，不喜欢董秋还要和人家在一起，对董秋不好之类，秦木一句话也没有反驳。静静地等待对方骂完。
窦科尔不禁心想，这人得多懦弱啊，被一个女生欺负成这样，也不懂得反驳，不过也是自作自受。
从那之后，窦科尔在图书馆见到秦木都要绕道走了，哪怕秦木喜欢看的历史类书籍她也喜欢。
也不知是上天捉弄还是什么，她的刻意躲避，却让秦木离她越来越近。每次总会在图书馆或是食堂遇到秦木，秦木都要装做很熟的样子和她打招呼，窦科尔烦不胜烦。终于秦木表白了，是在大二那年冬天。
隆冬的天气，窦科尔在学校门口等人，呵着冷气，秦木抱着一捧玫瑰，走到她面前。
出其不意且突兀地表白了。
那一次的情形窦科尔也记不清了，只记得秦木的花被她摔到了地上。
她倒不是不喜欢秦木，只是有些反感这人，不想和朝三暮四的人谈恋爱，会让她没有安全感。
她一如既往地拒绝，秦木一如既往地献殷勤。
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秦木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记忆里和秦木最深的交集就是在图书馆帮她还书，她偏爱王国维那本《人间闲话》，恰好秦木也喜欢，这算是两人的共同兴趣吧。
经过董秋事件之后，窦科尔总是刻意回避着秦木，不明白秦木怎么还会喜欢她，莫非有自虐倾向？
直到那天下午，她才明白了一切。
那是上周六，她回了老家。小镇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还被时光定格在当初的模样，知了在树上放声地嘶鸣，路边的梧桐树撒下一片片阴影。小学旁那家文具店破破旧旧，三明书店的三字已经褪了色，老板是个中年胖子，现在头上已经长了白发。他旁边的一个男生吸引了窦科尔的目光。
那不是秦木么？和她同一个地方的？
秦木正和老板聊着天，似乎没有发现路过的她。却在这时，胖老板朝窦科尔招呼了一声：“小艾，你回来啦，快进来。”
小艾是窦科尔小时候的名字，她母亲本来想给她取这个名字的，奈何拗不过父亲大人，只好把小艾当成小名来喊。
知道她小名的，也就这镇子里和她相熟的那几个人。连现在的室友也不知道。
窦科尔下意识就想走，但此刻秦木已经转过身来了。
他笑了笑，嘴唇动了动，却不是喊的‘窦科尔’或者‘科尔’，而是“小艾”。似乎把这个名字叫了千百遍，叫起来是那样地熟稔。
窦科尔一怔。
胖老板笑着：“你看看他是谁？”
是谁？窦科尔想仔细辨清，记忆却是一片模糊。
秦木笑着，笑容温暖。
“小时候你们经常跑我这里买冰棍，你忘了？”
买冰棍？思绪仿佛被拉到很久以前。
五岁还是六岁以前？院子里还住着另外一户人家，一个单亲妈妈带着一个小男孩，两家人相处极好，两家的孩子也经常一起玩闹。
他像护着妹妹一样护着她，有人欺负她他也挺身帮忙，把她挡在后面，大声对欺负她那些大孩子吼道：“不准欺负小艾！”
落叶纷飞的时候捉过迷藏，天寒地冻的时候一起挤在屋子里烤炭火，万物复苏的季节钻进油菜花从里捉蝴蝶，夏天的时候从街头跑到街尾，只为了买胖子叔叔一支冰棍。
她喜欢把吃了冰棍的纸收集起来，一张一张，压在妈妈的柜子底下。
她记得那男孩笑起来脸上有个浅浅的酒窝。
她记得那男孩吃冰棍总不舔干净就扔。
她……已经不记得那男孩的名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