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寒冰,三月草长,四月纷飞。冬季转换春季,最忙的不是万物。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可她说,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唐歌最喜欢母亲亲酿的美酒,用村里特有的泉水种植的葡萄封存至来年的春季,昨日开坛,不小心贪了几杯,今早躺酒窖里了。
唐歌的母亲罗大妈是那个年代村里难得的知识分子,年轻的时候是村里一枝花,在学校当过语文老师,后来被唐歌的父亲追回家,当起了家庭妇女。女人和女人之间是个大染缸,再好的知识分子到了染缸里,管你红的绿的,统统一锅黑。唐歌最受不了的就是自个的母亲唠唠叨叨,还有那份别人家孩子的心。
才出酒窖,躲避不及就和罗大妈撞了个满怀,她闻着看着一身酒臭味的女儿,心里气得不打一出气:“瞧瞧你,瞧瞧你那样,一个大姑娘家,好手好脚不出去上班,天天在家啃老,还好我们夫妻还年轻。人家隔壁李阿姨家闺女,人家也是大学生,人家现在在海市一家大企业做小金领,工资一个月好几千,上个星期给他妈买了一套五百块钱的化妆品。一个劲的给我显摆,气死我了。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你个不孝女,米虫。”
李阿姨是村里最爱显摆的,人家也有那个显摆的资本,在大学生本来就很稀缺的农村。她的大儿子是硕士毕业,在海市一家公司做主管,女儿也是大学生,去年刚毕业就过了考核当上了小金领。他们一家的收入光她两个孩子一个月就有好几万,不显摆出来才怪。
要她,她也显摆。
这种话母亲总是在她耳边唠叨,她听多也烦。“妈,我不是说了吗。毕业以后修身养性一段时间再出去找工作,你和爸不是也同意了吗。”
罗大妈瞪她一眼:“你还有理了。我不管,你这个月底必须给我搬去海市,也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月薪不到五千以上,别说你是我女儿。”
“随你随你。”
唐歌觉得她无理取闹,也许李阿姨又在她面前显摆,给她受了刺激,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事实证明她错了,月底那天真给她收拾整齐行礼,给她买了一张卧铺,连人给丢海市了。
出门前,还在上大二的妹妹唐妮给了她一个同情的眼神。唐歌心里俱泪,真的是亲妈呀。
李若兰状若咽气的兰花,半眯着眼睛把车钥匙放在桌子上,对楼折射进来的灯光,懒得去开灯。扔垃圾一样把自己扔沙发上,包包掉出来还未处理完的文件也懒得捡。更别说她身上的职业套装,细高跟鞋。
手机铃声如夺命追魂,上面显示妈妈二字,已经倾向沙发的李若兰奋力拿起手机,到阳台点了一支烟,烟是个好东西也是一个坏东西,高压力的城市点上一支烟,不亚于男女鱼水合欢。李母正在家里空调下享受,一边剥瓜子,也不追问女儿为何迟迟不接电话,直奔主题。
“妞妞啊,隔壁罗阿姨,你小时候你经常到她家玩的那个。她女儿不是你同学,唐歌那丫头也跑到海市,算算时间应该下火车了,你罗阿姨拜托我,让你好好照顾她。”
李若兰顿感头痛,八成又是她妈吹嘘他们兄妹有多好有多好,海市这种高压力城市,她不知道有多羡慕唐歌。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马上打电话问问看。”
李阿姨圆满了:“闺女,在海市好好干。你给妈妈寄回来那套化妆品,哎哟,她们都好羡慕。你唐红阿姨也想要一套,你还是寄那个地址啊。”
通往海市的火车每天有三趟,里程四个多小时,车车爆满,才刚出站就接到李若兰电话。她来不及想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来海市,踩着小白鞋托着皮箱,盯着一名强壮有力帅哥阴影,奋身挤上过来一辆的士车。
报了李若兰给的地址,唐歌瘫坐在司机后座,一边盯着打表器,一边评判海市的士车。
唐歌落脚的是一座高档餐厅门口,门口种植几盘高高的鲜花植物,她对花草这类没有兴趣也不知道是什么花之类的。门上大写的法文,应该是一家法国餐厅。
她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长时间,直到几个女孩子围着她,其中一个女孩子手搭上她的肩膀:“唐歌,你也来海市了,我还以为若兰骗我们。”
另一个说:“是啊,太好了,我们还以为你以后就在老家发展,吓死我们了。”
这几个都是她的大学同学,唐歌尴尬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在和她们比,她就是一条大懒虫,她们都已经累积了大半年的工作经验,变成美丽的花蝴蝶,而她才刚刚踏出社会的毛毛虫。她们几个穿衣打扮都好时髦靓丽。
夏莉说道:“坐了一天火车累了吧,你算幸运的了,赶上高峰期七八个小时都得坐。若兰在里面定了包间,我们快进去吧。”
听她们的意思,这几年李若兰貌似混得最好。她忍不住问:“若兰她真是小金领?”
温暖回答:“可不是嘛,上月刚过的考核,工资翻了两倍多。你是怎么知道的,消息挺灵通的。”
她那个大嘴巴的妈,一有点什么好全村都知道,要不是她妈,唐歌还想在家过了二十二岁的生日再出来。她打哈哈说:“听说的,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