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路下来确实是把葛大爷给颠的够呛,毕竟这么大把年纪了,加上心里担心着急他老人家又一再的催促着外面赶车的高井。高井这小子也坏透了,一边跟葛大爷扯着些不咸不淡的,一边也真顺着他的话赶起了车,幸亏现在日头还算早的,这一路驶来也没见什么大团的热闹人群,两人用了将近不到平日一半的时间就到了林家门口。
马顺在内听到马在门口的嘶鸣声,开了小门探头一瞧,果然是高井那小子。忙不迭的转身出来,将大门门闩撤下,徐徐的开了门。
就这会子功夫,车厢内的葛大爷是一刻也等不及了,不待高井收了马鞭就着急的拽着自己那笨重的药箱子想要往外来,车厢帘子都被他给挤开了……
“您老可慢着点儿啊,这都家门口了,来来来,让小子扶着您下来!”高井听见了后面的动静,扭头一瞧,这老爷子还真是个急性子呢,半个身子都要挤出来了,若不是他还顾念着车厢里的包药的包袱还有那笨重的药箱,估摸着这老爷子这会儿都跳下车了吧。
高井现在可不敢有丝毫的取笑之意,若说之前有那也是被这老爷子给催的急了,觉得好玩,现在他满心盘算的就是一会儿如何应付葛大爷知道真相后的雷霆怒火,连忙扭过身子殷勤的扶着。
“用不着,用不着,老头子腿脚好的呢,你小子给我好好的抱着这包袱,这可都是救命的家伙什儿,千万要拿好了!”葛大爷一手甩脱了高井递过来的双手,一面还死命的把另一只扯着的药包袱往高井怀里塞着,嘴上还这般念念有词道。
“行行,小子知道。哎,您小心脚下!”葛大爷才不管高井说了什么呢,自己看准了地直接就往下跳。这老胳膊老腿的,刚才还在颠簸的车厢里蜷了半天,一时腿软整个人差点儿没栽了下去,高井这一声见的就是这样惊险一幕。好在马顺早早开了门过来了,将将的把葛大爷扶了一把……
如此惊险,对于葛大爷这个当事人来说真是没啥子反应,倒是他身边的另外两人齐齐的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虽说马顺也弄不清楚这老爷子是林家的啥路数的亲戚,不过人高井是门清的,林家宴客那日,尽管他并没资格坐在主桌上,可是里面发生的啥他还是听说了的。若是因为自己那小谎撒的反倒害得老爷子受了伤,自己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啊!
阿弥陀佛,高井不由得为马顺叫了一声好,也不禁在心里默念了一声他从来都不屑的佛号!
马顺腿脚虽是不便,可是却好在手疾眼快脑子好使,这才将将扶住了人。其实葛大爷自己此时也是有些心有余悸的,可是奈何心中有更急的事要操心,反正自己也无事也不甚太在意了,眯着眼睛朝仍旧扶着他的马顺笑了笑,然后急问出口:“家里可是出了事?”
马顺扶着葛大爷的胳膊一直都没敢撒手,外人看来都会对他赞上一句,想是怕这老爷子站不稳再摔了;实际上,他不敢松手的一大半原因是自己那木腿的平衡还未维持住,扶着葛大爷也算是找了个支撑点。
可不想葛大爷还未对他表示感谢就急急的问了这么个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的问题,马顺迟疑着脑子里也在高速运转着:出了什么事啊???
“哎呀,你这后生怎么如此磨叽啊,莫非家里的事还有不能对我老头子说的,算了算了,尽在这里瞎耽误功夫,还是老头子自己进去瞧吧!”葛大爷这一路都在着急,行事也着急,说话也着急,脾气更是着急的厉害,偏这后生还拽着自己不撒手,问也问不出个什么,你说着急不着急啊!
这人啊一着急,说话声都比平日高了一止一倍两倍,偏偏他自己还不自知。
巷子里行来过往的人都因着葛大爷的话纷纷侧目,坐在马车里的人甚至还颇有兴致的撩开了车帘往这边瞧。都晓得这林家是新搬来的,不知根知底不说,且还起着那瞧热闹的心思看着。
高井瞧着不好,忙从另一边跳下了车,挤到他俩跟前,怀里还不忘抱着葛大爷之前塞给他的药包袱,殷勤道:“大爷,咱还是先进去吧,他一个看门的哪里能知道什么啊,咱们进去吧!”
说完还给了马顺一记白眼,这才对着马顺小声道:“还不快把手松开,耽误了主子的事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闻言,马顺果然听话的松了手,葛大爷一瞧见自己胳膊上没了束缚,立马就要迈开大步往门里去。
高井瞧见了马上在一旁继续道:“葛大爷,您老先进去,小子我再后面给您提着药箱,一会儿就跟上!”
大步欲前的葛大爷果真因着高井的话而停住了脚步,扭头一瞧这小子正乐呵着眉眼停在自己的身侧。下意识的想要点头应是,可是视线往下一瞧,落在了自己之前塞在他怀里的那个包袱上面,立马开口拒绝道:“行了,你抱好包袱快些跟来,药箱子交给这后生就得了,快走!”
高井一听这话,脸上更打破了酱油瓶似的,整个人顿时变的恹了下来。葛大爷说完话就不再理他继续往前走,高井不敢落下太多也只好远远的跟着,擦着马顺走过去的时候,马顺清楚的瞧见高井那恹恹的脸色。
只见他半耷拉着脑袋,低耸着肩膀,无精打采的抱着怀里的包袱,几次险些把它给掉到地上去。
此时此刻高井心情真是糟糕极了,自己恨不得狠狠的给自己来上几大嘴巴,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啊。本欲想着自己能躲一时是一时的,虽然早些时候林大托人带话说是让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带着葛老一起过来,可是这尚方宝剑放在人正牌干爹面前那不就跟沙子制的一般,葛大爷吹口气就能吹散了去的,唉,这下好了……早知道一开始自己就该好好的与葛大爷说了,而不是摆弄这小聪明。
自打马顺和高井打过交道以来,他还从来没见过这小子如此这般的作态,就跟以前娘在菜园子里养的那被霜打过了的茄子一样。即使是自己大清早去寻他传话,他被人直接从被窝子里唤出来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恹气过,莫不是这小子在外面又惹了什么事,按说也不会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瞧着这一老一少有着明显对比的两人一前一后入宅的背影,马顺心里冒出了一个个的好奇。可即使心里再怎么好奇,手上的活计也没有一丝的落下,马顺走到马儿的跟前,轻柔的抚了抚它的额心,那匹被驱使了一路的马连忙从鼻子里喘了口粗气来,以示自己强烈的不满,求犒劳!
马顺笑了笑,这次则轻轻的拍打了下它的脑袋,见它没有别的反应,这才拉着缰绳赶着马车进了宅子。待马儿美美的开始享用自己的早餐的时候,马顺这才从车厢里提了葛大爷之前交代的药箱子出来,一步一瘸的往内院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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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葛大爷的腿脚极快,高井一开始还只是远远的跟着,可后来见着距离实在是差太多说不过去了,这才抱着怀里的包袱快跑近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着。
林吴氏因为林梦的邯郸学步,正在气头上,林氏父女都心不在焉的听着,可是林吴氏指责林大的那句话却偏偏让葛大爷给听了个正着,这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幕,这里葛大爷也学了凤姐一把,语到人未到,中气十足的问了一句。
林家母女对葛大爷的意外出现自然是很吃惊的,连忙迎了上来。只是林吴氏之前的发泄被活生生的打断了,再怎么说,晚辈在长辈面前也是不好放肆的,这对于深受闺学教育多年的林吴氏来讲还是极为明白的。
葛大爷在等回话的空当,目光轮流在花厅里的林家三人面上依依瞧过,除了林吴氏脸上有些不妥之外,余下的二人倒还是甚为康健的。如此看来,自己一路高悬的心这才稳稳的重新放了回去。
葛大爷对于林梦这个小丫头还是极好的,不管是之前在村里放纵着这姑娘闹着扯自己的胡子,抑或是后来对她的关心,那真正是出于对小辈的看重和喜爱,尤其是现在这讨喜的小丫头还变成了自己真正的孙女儿,哪里能不爱呢!
怎么听,他都觉得林吴氏这为娘的训话有些过了,林梦年纪还小慢慢教就是,要不要这么说她。总之一句话:不管是谁,说我家小梦儿,老头子我就是不高兴!
这般想来,对林吴氏也丝毫没有客气,一句话就把她给说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林吴氏本来心情就不郁,现在愣是被狠狠的逼了回去,脸上的表情更是可想而知了。
林梦也不是没有眼力见儿的人,虽然平日里也不喜娘亲总是念叨她,可是林家人和葛老都是一样的,出了名的护短,连忙在葛大爷跟前拼命的撒欢儿为娘亲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