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心里有惦记的事,第二日一早林吴氏就早早的把难得用不着出门的林大给摇醒了,急急的催促着他履行昨日答应自己的事。
林大在床上磨蹭道:“昨儿个我答应娘子什么了,一大清早的!”
林吴氏听了心里一阵好气,狠狠的踹了他一脚这才解气的出了门。相公靠不上,就打算去瞧瞧林梦去。
自打那日惹了娘亲生气之后,林梦就乖乖的宅在自己的屋子里,这几日都是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做针线,练大字,吃饭睡觉,总之表现的极为乖巧,乖巧到林吴氏都压根忘记了还有这么个闺女了。
唯独就是昨日发现竟然是马顺叔来给自己送的午饭后,才知道娘带着马娘子出门去了,心里倒是别扭了一阵子。
以往每次出门娘都不会忘记她的,可是这次听说还是拜访邻居去了,都没稍上自己。上次隔壁那家的婆子不是还特意上门请了一次嘛,好想出去溜达溜达啊……
但是这次林梦还是学乖了,在没有得到林吴氏发话之前,自己也不敢再轻举妄动的,毕竟这么几日都没见到娘亲的面,心里还挺挂念的。
爹爹倒是每日都来看自己,可是也只是净说些要听话,要好好的做功课之类的鼓励之语;要不就是谈竹笔那事,问自己究竟是如何想的,这生意毕竟是她张罗起来的。
老实说,这竹笔生意林梦还是极为放在心上的,可现在在行事之前她总是思虑良多,担心哪一点儿没注意到又会给家里招来灾祸什么的,正是应了那句老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林梦现在确实需要好好的想想,想想这之后该如何。
暂且放了这事不提,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见着的时候是眼烦心烦这嫌那厌的,可是不是还有句老话叫:三日不见就如隔三秋了嘛。不仅林梦是这般,林吴氏也是一样,只不过相较于林梦来说,她要忙的事情更多才是。林梦充其量也只是在她那方片儿大点儿的地方弄她自己的事情。谢天谢地,晾了她几日之后,林吴氏总算是想起她那个久未见面的宝贝女儿了。
林吴氏来到林梦屋前的时候,林梦的房门还没打开,可见这只小懒猪和她爹一样还在床上好眠。不过这也怪不得这爷俩,毕竟林吴氏身怀有孕和之前也不大一样,怀前面两个的时候都是吐的厉害,且还极为嗜睡。
轮到怀里现在的这个小祖宗,胃口极好却总是觉浅,一点儿动静就能惊醒起来,她已经醒来好半天了,自家相公却还在呼呼大睡梦会周公。羡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真正把连惠娘的事放在心上的,这才有了之前踹的那一脚。
出门被晨风一激,到现在来到林梦房前,林吴氏彻底的清醒了过来,想着自己的那一脚,脸上还微微的泛着一丝红云。
林吴氏拿手狠狠的搓了搓自己的脸,仿佛这般做就能搓去脸上的绯色,可是她却不曾发现自己这样的举动只会给这绯色又上了一层晕色而已。
这般之后,林吴氏就提裙悄声的进了女儿的闺房,轻轻的迈步,女子的绣花鞋本就是软底轻便的,这里更是一点儿也不显。里间的林梦还是睡着,有规律的呼吸声起起伏伏的,让林吴氏听着也觉得安心。
来到林梦的床边,林吴氏掀开床帘才发现女儿老毛病又犯了。以前她就一再的跟女儿三令五申过——睡觉不可趴着睡,现在林梦可不就是侧着脑袋把脸枕在自己交叠在一起的手背上,半边被压住的脸被挤压出不自然的深红色,可惜这主人却丝毫不自知。
林梦现在的这个姿势应该是她夜里某时翻身的结果,不然也不会让本来该盖在身上的薄被垮在她的腰间,身上的亵衣也给睡得皱巴的厉害。
林吴氏瞧见了女儿的这般模样,又好气又心疼,理了半边的帘子挂在一旁悬着的挂钩上,然后轻手轻脚的帮林梦拽了拽身上的被子,动作轻缓温柔,生怕扰了女儿的好眠。
林梦也确实好眠,在林吴氏给她掩好被子之后,也只是咂吧嘴哼哼了两声,就再无动静了。
这下子,落入林吴氏的眼里就只剩下好笑了。
照旧放下床帘,林吴氏悄无声息的退到了外间,正如她悄无声息的进来。本想着也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的,不想却在意外的扭头之后一眼就瞧见了林梦那乱的一塌糊涂的书桌。
要说这张书桌,还是三爷那会儿在林家准备搬家时特意置办的。按理说姑娘家家的房间倒也不需要这么大的书桌,又不考功名看那么多书练那么多字干什么。只是因着林大之前和三爷闲聊时所说的,“梦儿现在被她娘给拘着学功课呢,这孩子也是个粗心大意的,一堆堆的东西都放在我给她打的那张小木桌上,也不归置,要找个东西还得翻了个遍,哪里有点儿姑娘家家的样儿啊!”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却真正是入了耳。三爷和林梦相处的时候虽不多,可是凭着是林家现在唯一搁在身边的宝贝独苗,三爷自然也把那份关注倾注在了林梦的身上。这不,寻好林家的新宅子之后,就开始张罗着家具布置,不然也不会淘到林大极为钟爱的那一套梨花木的家具,更不会有林梦闺房里的这一架书桌了。
果然,屋子里林梦最最心爱的独一份就是林吴氏眼前的这张书桌,虽然和现代家私那般打磨的流线型比不上,却也是简单到精致了,最最关键的是它的确够大,对于林梦这个不喜欢收捡的人来说,真真是好用极了!
可不嘛,此刻的林吴氏就站在这张大书桌前,随手捡起一张还未被主人及时归置到一旁那厚厚一叠的大字堆里的,虽说上面都是极为简单的几个字,但是可见现在练字者的熟练。
林吴氏对于这张纸上的字还是很满意的,林梦是个什么性子,为娘的她还能不清楚,两个字足矣——浮躁;若还要再加上两字,就是——甚为浮躁!这也是林吴氏一再的要求林梦练字的原因,她一直相信修身是可以养性的,林梦现在肯静下心来练字,且练的越发的熟练了,虽说仅仅是这么几个简单的字,也是极大的进步了。
这么一喜,林吴氏顺势也捡了其余的堆在书桌上的纸张,有的是整齐的摊开来的,有的是被它的主人那沾染了墨汁的手扒拉过的,还有的则干脆被揉成了一团随意的仍在一边儿……
林吴氏一一拿了看来,有的是林梦的信手涂鸦之作,有的是林梦那鸡爪子扒出来的速记,还有的则是林梦画的鬼画符,怪异的要命,林吴氏压根都瞧不出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无奈中把纸横来竖去的瞧来瞧去都没看出个名堂,最好也只好放下,只当是女儿又在琢磨些稀奇古怪的事来玩儿的。就在林吴氏在林梦房里这般寻宝的间隙,林大也早就起了身。自打给自家娘子毫不留情的踹了一脚之后,林大也彻底醒了过来,明白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话,不禁一阵苦笑,想着林吴氏现在双着身子,肚子大了一圈不说,脾气也更是见涨了,得,天大地大,自家娘子最大。索性也被踹醒了,林大干脆掀被起身找了衣服披挂上阵走了出去。
出了房门,眼睛一下子不太适应,林大拿手作门檐往远处往了往,临近夏日了,天儿亮得也极早,天空一阵刺眼的黄白让人不能视物,林大不禁又开始头疼了,今日比平常要出门的日子起的还要早呢,唉。
林大这般想着却还是在脑子里牢记着自家娘亲说的话,本来想着去找她说说好话的,可是还没穿过回廊就又折了回来,反而换了一个方向往外院行去。
外院现在就住着马顺一家人,因着林大昨晚特意交代了今日不用出门,所以马家人现下也还没起,静谧的林家宅院除了停留在附近树木上的鸟叫虫鸣,真的是安静的可以。
林大虽是主人家出入自由,可是毕竟马顺房里还有女眷和稚儿,林大过来的路上也在琢磨着,自己先唤几声看看,若是实在没动静就等晚点儿再说吧。
来到马顺一家的住处,出乎他意料的是,林大远远就瞧见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正轻手轻脚的在掩上门,那背影可不就是马顺嘛。
马顺腿脚不便,却也不想把妻儿给吵醒,只得小心再小心。可是他毕竟只有一条腿,木头和青石板的接触不大不小都会传出一阵扣扣声,为了把这种声音减小到最低的程度,马顺在转身之后几乎在一步一步的挪行,那滑稽的模样显得他的腿脚更跛了……
林大没再过去,只是静静的站着,等着这个男人不自知的一步一挪的向自己靠近。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制造出来的动静会破坏了这个身有残疾却疼妻爱子的男人费心营造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