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少磊原少爷的脾气,他身边的人都是了熟于心,就比方说这闹洁癖的事吧,不知道多少人受过他的气。不过,人家是宅门里的大少爷,是主子,下人们自然是小心的听着受着,更加告诫自己身边的人,小心注意大少爷的怪癖。
原少磊本来就是一个未及冠的少年,也许在身边的人眼里他就是个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好命人,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呼奴唤婢钱财无忧,唯一就是没个亲生爹娘在身边照应着。原家那点儿糟心事咱之前也给各位看官粗粗的述了那么一回,不过,小小的原少爷要早早的支撑起原东府也着实不容易。
他身边贴心的嬷嬷和仆下为了不辜负已故主母的重托,尽心照顾着,时时也在幼年原少磊的身边提醒着,小心西府送来的一应用具吃食。久而久之,原少磊就带上了现在这么一身嫌脏喜洁的习惯,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过他的程度颇深了些,就比方说生人勿近身,勿触物等等,稍有不慎就会引发这位原大少相当强烈的反应。
若说外人对原家大少的评价小时那是安静寡言的倒霉孩子,可不嘛,好好的一个家被鸠占鹊巢还生生的“逼”死了他的亲娘,身边唯一的爹爹却和儿子划府而居不管不顾,这不是倒霉孩子又是什么。
待原少磊大点儿时,开始跟着曲掌柜的进进出出,外人们又道,原大少这是烂泥糊不上墙,亲爹不照应竟成天跟着个下人身边转悠,又一轮八卦开讲……不知道那时的原少磊是如何想的,只是至那时候起,他身边的人都晓得了自家少爷喜洁的怪癖那是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再细回想看看,之前在林家的大厅里,他心怀愧疚去拦着林吴氏的见礼都没有挨着对方,可是林吴氏释放善意反过来安慰他的时候,可是牢牢的抓着原少磊的胳膊呢。那个时候咱原大少怎么就没狠狠的甩开了林吴氏的手去呢?怎么最后轮到林梦的身上,就被嫌弃的这么彻底呢?所以啊,这人和人还是不一样滴,原大少的洁癖也是对人的吧,真不知道林梦小姑娘究竟是怎么惹着他了呢?
说了这么多,还是言归正传吧。
只见原少磊瞧着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立马变了脸色,来顺瞧着少爷的模样心里也一惊,暗道一声“糟糕!”,这边也想急急的上前去取下来,即使这样心里也明白这一顿罚自己是跑不掉了。
想到这里,来顺一个利索的跪了下去,“来顺错了,请少爷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原少磊一想到自己身上披着这么个恶心的披风,心里就难受的一阵恶寒,顾不得身后跪下的来顺,大喊道:“快给爷取下去,难道要爷自己动手啊!!”
“是,是,是!”在旁边瞧着好戏的曲大掌柜现在也回过神了,一听自己少爷这是被惹毛了,连忙和膝行上前的来顺一齐上手把这厚实的披风给拿了下来。
刚拿下来就见到原少磊一个鲤鱼打挺的站起身来,不住的挥着袖子在衣服上拍着那看不见的不结的脏东西……
边拍着,原少磊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的训着来顺:“瞧着平日里还是很机灵的,没想到这么大味道的衣服都敢往爷的身上盖,你吃熊心豹子胆了是吧。丢了,丢了去,这么大味道爷都不知道你们平日里是怎么收的,丢了去,丢的远远的给我!!”
“是,是,小的这就去!”来顺一股脑的抱着刚才和曲大掌柜一起揭下的披风,麻溜的站起来往外跑去。
“回来!”来顺心里想着倒好,原想着自家少爷嫌恶这衣服自己赶快处理了也少了少爷的一顿责罚,正急急的往外跑去,不想脚还没迈过门槛就被原少磊给喝住了。
“是,少爷。”无奈的乖乖转身,低头,把自己能表现出的最最可怜的样子挂在脸上,半耷拉着脑袋听着少爷的吩咐。
“处理了衣服你就不用过来了,回去给我好好的洗干净了,再到叶嬷嬷那里去受罚,就说我说的,揭了皮生受个十板子好了!”对于这个责罚,原少磊觉得自己真是宽宏大量了,故而在责罚里专门说明了要脱了裤子打,以儆效尤。
“少爷……”来顺心里委屈难过极了,不禁惊呼出声。东府的主子只有原少磊一个,一向对下人们都是不错的,即便是因为犯了他的忌违了他的意,也最多是打上那么几板子的。可是脱了裤子打,这对身为原少磊跟前最最得力的小厮来顺来说,真真是极委屈极丢脸的事了。
来顺能跟在原少磊身边这么久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本事的,他委屈的向原少磊面前走了一步,手里还抱着那件被自家少爷嫌弃到极点的衣服,“少爷,小的自知有错,少爷罚的对,可是脱了裤子,委实是太不体面了。求少爷行行好,给来顺一个机会,小的愿意多受十板子!”
“哟嗬,你小子现在是在跟本少爷讲条件吗?大掌柜的,柜上还缺小伙计吗?您瞅瞅这小子成不?”原少磊懒得跟来顺啰嗦,索性不理他了。
曲大掌柜拂须呵呵一笑,瞧了自家少爷一眼,又望了可怜兮兮的来顺一下,索性摇了摇头,念道:“这小猴子老夫可不敢要的,在少爷您面前都敢讨价还价的,留在这里不得上房揭瓦了啊,少爷您还是委屈些,拘着这泼猴在身边吧!”
要不得总说嘛,姜还是老的辣,两三句话的事,就把自己给置身度外了。
原少磊听了这话也不恼,不急不慢的对站着离他有几步距离的来顺叹道:“连大掌柜都不收你,这下可怎么好呢!这样吧来顺,看在咱俩从小的情面上,爷最后要你一句明白话:十板子还是二十,你自己看着办吧!”
来顺在之前曲大掌柜的说话的时候就一直盯着他,生怕他收了自己,而自己也不能再跟着伺候少爷了。听到这老狐狸的回答,不禁心里乐开了花,暗暗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点了个赞。
没想到少爷在这事上还真这么不依不饶起来了,往常犯了忌讳自己求上几句就了了事,这次……来顺滴溜圆的眼睛在少爷和大掌柜的之间一转悠,这才明白许是有着大掌柜在场的缘故吧。
想到这里,来顺索性豁出去了,赌一把好了。若是真如自己所想,能帮上自家少爷一把,顺便还能免了不体面的责罚;若不成,求着爹娘在已故主母跟前的体面,还有自己和少爷的主仆之情,索性不管不顾也要留在少爷跟前。
来顺把怀里的披风收拢着抱紧了,死劲儿的凑近到原少磊的跟前。原少磊这会子还在等着来顺的回话,哪里想到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会来上这么一手,就这么抱着脏衣服凑了上来跪下。
来顺哭天抹泪的抱着披风就往自家少爷那月白色的袍子上招呼,“少爷,小的该打该罚,全认了,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求着少爷万万别不要来顺啊,呜呜,少爷……”
原少磊顿时慌了手脚,却不是对来顺泪涕泗流而是对那件被他嫌弃的脏衣服,天知道他真想把赖在自己身上的这张名唤来顺的狗皮膏药给踹的远远的……来顺也真是绝了,抱着披风凑过去,双手还无措的抓着自家少爷的手摇晃着,为了避免怀里的衣服掉落到地上,更加紧密的把它贴在原少磊的衣袍下摆处。
原少磊一开始挣了挣,没挣开,接着再死劲儿,还是没成功。最后忍无可忍,提脚对着来顺就是一踹,“滚远点!臭小子,爷看你真是皮紧了,既然你小子这么想受二十板子,就受着吧,别再这里招爷的烦,滚!”
因着原少磊的那一踹,来顺自然而然的顺着力后仰倒滚了个大马趴,那件罪魁祸首的披风也给散落在地上。听见自家少爷最后的话,喜出望外的来顺一股脑儿的把它也扒回了自己的怀里,畏畏缩缩的答道:“谢爷,小的这就滚了!”说完也不听别的,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这小子,真是越发的不知天高地厚了。大掌柜,我这就家去了,不换身衣物实在是浑身……”毕竟刚上演了一番全武行,原少磊还没喘匀了气就跟曲大掌柜告辞。
“自然。那少爷这账?”曲掌柜对于原少磊的洁癖那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自然不敢再拉着他继续查账。
“明儿送府里去吧,今日实在是……”一提到账目,原少磊摆摆手一副天大地大都没有本少爷洗澡换衣服来的重要的表情,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就好似被脏鬼附体的模样。
曲大掌柜自是无话再说,汗汗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了声:“那老夫这就着人送少爷回府。这账目等少爷得空再来细查吧!”
“得了,得了,你做事爷放心,你也别送了,忙去吧!”原少磊走了,只留下一个曲大掌柜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