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顺客气的请原少主仆二人稍等片刻,自己转头立马找了马娘子向林吴氏通报有客来访。二人这一来一回之后,马娘子得到主家的吩咐,把原少主仆给引至了花厅入了座。这会子,马娘子再没通报也没请示就主动的倒上了茶,甚至还颇为体贴的备上了可口的点心。
对此原少磊也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倒是立在他身后的来顺热心的朝马娘子咧嘴一笑,“有劳大嫂了!”
马娘子也是抿嘴一笑,以作回应,随后就拿着托盘退了出去。原少磊本就是虚虚的坐在椅子边上,见再无外人立马站了起来,颇为随意的在大厅里转了转,瞧着周围的布置。
站在他身后的来顺对此倒是不以为意,手脚麻利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的绸布手巾,以飞快的速度在自家少爷刚才所坐的座位上扫了扫,不过一瞬就收回了手,以同样快的速度塞好了手巾。
站着转悠的原少磊仿若什么都不知道,自顾自的瞧着墙上挂的画作。只不过,转到正中间的那幅画的时候,他不自觉的停住了脚,凝望了半晌的时间。
“少爷!”那边来顺急急的唤道,原少磊反应过来快步的走回到了之前的座位上,大厅外先是传来一阵小声的对话,接着就见到一片青色的裙摆,林吴氏带着林梦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原少磊一见主人来了,一改之前的面无表情,马上换上了灿烂的微笑,起身同样一个迈步迎了过来,距着二人还有些距离,就在林吴氏开口之前朝着她们的方向施了一礼拜道:“小侄见过夫人,小姐!”
林梦现在早就已经熟悉了日常的一些迎来送往的规矩,随林吴氏一起遥遥的曲膝回了一礼。接着林吴氏摆出“请”的手势,领着二人一起往座椅方向走去。
两厢寒暄客气过后,作为来访的客人,原少磊主动的问道:“敢问夫人,不知恩公的腿伤如今是否伤愈?”
问到这个,林吴氏不自觉的就会想起自己在李家村的那个家,虽然自己事后再没回去看过,可是李大叔他们后来既是没抢出很多,惨状那是可想而知的。
掩下心里的微微刺痛,林吴氏还是客气的回道:“多谢原少爷挂念,相公的伤势早已痊愈,这里还要感谢原少爷特意送来的野菌球参呢。若是没有此物,相公的伤势也不可能好的这么快!”
说完还专门起身朝着原少磊的方向又曲膝施礼表示感谢,原少磊如何能受这个。先不说林家遭遇的这祸事本是因自家生意连累所故,就说林大对自己有救命再造之恩,身为晚辈的自己万万是受不起林吴氏这一礼的。
只见原少磊疾速冲到正要盈盈一拜的林吴氏的跟前,先一步跪了下去,举着双手虚抬着林吴氏的衣袖,痛声道:“夫人这是要生生折煞死少磊吗?先不说少磊是晚辈当不得夫人这般的重礼,仅因着林家遭遇的祸事皆因少磊而起。家父平日里总是教导少磊做事不要太过步步紧逼,这次也全是因着少磊处事过于粗心鲁莽所致。恩公夫人不仅不怪少磊,反要致谢,少磊如何当的起?恩公和夫人对少磊的恩义,区区一盒子野参算的了什么,少磊真是来世结草都报答不了啊……”
原少磊这话说得诚恳,不辨不解,反而句句都在表达自己对林家的歉意。说话声音也越发的激动,越发的哽咽,他的头也越发的低垂了下去。
对于原少磊上门揭开的伤疤,林吴氏是不愿再去回想的。但是既然已然揭开,她也不是那种会主动回避的人,毕竟家虽然毁了,可是家人俱在,不仅如此,还添了不少的亲人。
至于原少磊,她心里也不是不怨的。最初在他上门“负荆请罪”请求原谅的时候,她确实是心里存着怨气。可是后来一想,难道全要怪这个还未及冠的孩子吗,难道自家相公没有一丝的责任吗?想想自家相公一向自诩功夫不错,可是这会子不是就验证了吗?被人跟踪了几日之久竟是毫无发现,还把人给引回了家,难道这也都要怪到原少磊的身上吗?
林吴氏虽是内宅妇人,可也是晓得恩怨分明的。既然现在家人全都平安无事,而且在得知自家苦寻不到珍贵的野菌球参之后,原家特意送来没有耽误林大的伤势,做人要知足啊,还有什么好怨愤的呢。
更何况,老话说的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自家人平安逃过了一劫,自己又被诊出了喜脉,还和李婶子义结金兰结拜为姐妹,林大也终是下定了决心搬到镇上生活,甚至还认了葛大爷这个干爹,这么多的好事,这么大的福气,瞧着这日子不正是往越过越好的路上走着嘛,何必总是停留在那个劫难上呢。
林吴氏瞧着眼前这个话语凝噎的孩子,他还没有自家儿子年纪大呢,可是却担负起了自家的不少生意,如今这般的模样叫人瞧着也心疼,想到这里林吴氏反转了胳膊,竟抓住了原少磊的胳膊,生生的施力想要带着他起身。
原少磊在林吴氏反手抓住自己的时候深感意外,下意识的抬眼瞧了瞧林吴氏,却只见林吴氏也正注视着自己,两眼柔光泛泛,让他不自觉的想要躲开,而且他也立马这么做了。
对此,林吴氏倒是丝毫不以为意的,仍在用力想要把他拽起身来,原少磊之前也在李婶子那打听到林吴氏已经身怀有孕,故而也不敢劳累了她,顺着林吴氏的力气慢慢的自己也起了身。
见到他站了起来,林吴氏也笑着松了手,分开前还随意的在他胳膊上轻拍了几下以示安抚,接着慢慢的踱回了自己的位子,又伸手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原少磊自是再不敢不从,老老实实的转身坐了,瞅着转身的空还飞快的拿袖子擦了下自己的眼角。
这时候就听到林吴氏那柔和声音响起,“原少爷不必如此介怀,天灾人祸冥冥中也是自有命数的,好在家人都无事,往事自不必再提。”林吴氏接着叹息了一声,由此一顿,随即摆出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对着原少磊继续说道:“今日若不是原少爷提起此事,也不会使我们娘俩想起这等伤心事,若是原少爷下次还是如此这般,那么……原少爷以后也不必再登门了!”
“我……夫人与恩公大量,少磊自是不敢再提了,还请夫人小姐万要原谅则个!”原少磊明白林吴氏的意思,心里更是觉得愧疚,但是面上又不敢再显,毕竟林吴氏释放出来的善意也是为了宽慰自己的心。但是林家人虽然和气大量,自己也不是那起子不知好歹的人,原少磊此时也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以后要在别的地方对林家好好的补偿报答。
悲伤的话题告一段落,这也多亏了林氏夫妇的高义。不过,林梦却不是这么想的。
此时的大厅里除了林吴氏和原少磊以外,来顺是下人自是不好随意插嘴打断主人间的谈话,可是为何林梦也坐在那边一言不发呢。
倒不是林梦无话可说,也不是她插不上话,只是自打刚才原少磊提起林家火灾的事,林梦骨子里的那阵子后怕也随即而来,接下来是对自己非要********做强做大的竹笔生意的反思,最后则是想到自己该如何才能在安全的情况下维持自家的生计问题。饶是最是能猜透自家闺女心思的林吴氏此刻也不知道林梦心里正翻江倒海的计量着这么多的东西……
如此大的走神工作量,也难怪此刻的林梦丝毫也注意不到眼皮子底下刚刚发生的事情。
原少磊本也是个聪明人,虽说年纪不大,可是贵在脑袋灵光,刚才那样也是经的事少了才会失礼,现在接收到林家的善意,自然也知趣的转了话题,开口夸道:“夫人真是眼光独到,竟把这宅子布置的如此雅致。敢问夫人,不知那边墙上的雪松图出自何人之手啊?”
“哦,这个啊,此画是拙夫……的一位故人所作。”林吴氏随着原少磊的视线瞧去,正好落在这幅挂在角落里的雪松图上。
“呵呵,夫人也别怪少磊由此一问,只是原静斋这么些年也少见这般的画作,瞧那印鉴倒像是北边的名家之作呢。少磊从小跟着掌柜的瞧这个,倒是从没见过这枚,所以才腆着脸求教夫人,能否请恩公代为引荐。”
“原少爷客气了,只是这画是拙夫故人所作,且人早已故去,故而实在是……”原少磊深恨自己无意中又戳中了林家人的伤心事,闻言忙不迭的摆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是少磊唐突了,唐突了。”说完,立马端起桌上的茶盏含了一大口进去,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处境,不过好在晾了有些时候茶也已经不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