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等擂台比丁等擂台大了约一倍,擂台有三尺高,四周加上了围栏,台下大约有几十位观众,据说观众席位每个需要一两银子,可见此台比丁等那种免费的,档次一下子就拉开了。
台上两人正对峙着,一方是身高四尺的小姑娘,后天三层的修为,扎着个高高的马尾,穿着浅蓝色锦缎裙子,手上空无一物,仿佛不是来打擂台,而是出门郊游的。
而另一方,是身高近六尺,背负利剑的年轻人,后天三层的修为,一身利索的天青色短打,眼神犀利,战意十足,从台下人下注的情况就知道,他的战绩颇有口碑。
两相对比之下,差距实在太明显,管事知道,只有傻姑娘自己买了自己赢,现场谁也不看好她。
尽管如此,梵冰还是在台上笔直地站着,等待着一场可能输的战斗。
因为,她刚才看了此人战胜对手的整个过程,他的招式简单有效,可谓招招夺命,像是经常经历生死对决,他的感知也很敏锐,常常能先发制人,梵冰觉得自己需要这样的对手,错过了委实可惜。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剑客一出剑,梵冰便知这次可能会有些凶险。
剑客只一个动作,刺,但剑尖一直对准梵冰的心脏部位,不论梵冰怎么腾、挪、转、移,剑客都能跟上她的步伐,将剑尖一直对准那个地方。
眼看着就要被驱赶直围栏处,要么被刺中,要么被一招赶下擂台,梵冰觉得浑身上下都冰凉冰凉的,心脏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好像在害怕被刺中似的。
在这样危急关头,梵冰不得不动用火云掌最强的一招,用自己的手掌对上长剑集中一击,以改变对方舞剑的轨迹,才能打破对方那一招的气势,否则完全无反抗的可能。
掌心被划破,鲜血直流,仅仅是把对方的这一招给破了,不过对方似乎没有预料到梵冰这样自残的打法,但对方反应很快,这招不成,再换一招,劈。
大约梵冰那一步破了对方的势头,或者是对方最擅长前一招,劈的动作并没能达到前一招那般完美,以梵冰敏锐的感知,总能预知剑的走向,早一步跳出攻击的范围,但她还是被追着打,手上的鲜血一直在流。
而从台下看,就是勇猛的剑客在招招直指小姑娘的细小的脖子,而可怜的小姑娘只会满擂台跑的躲避着,没有任何反击的可能,她的手一直在流血,估计支持不了多久。
梵冰大脑一直在高速运转,在剑客的威逼下,她的身法的闪避之间比以前多了一丝灵性。一直在挨打,完全无法反击,梵冰觉得自己再继续下去只会被累死,她需要有所突破。
梵冰到现在只学了两种武技,她想要在此次比斗中取胜,右手手掌已经受伤,左手是打算作为最后致命一击的,所以,只有依赖步法了,中级武技也不是好得的,何况还是师父给的,梵冰对自己的武技有很强的信心。
她现在能有所闪避,是因为步法加感知的原因,步法是一系列反射性的动作,感知先于步法,怎样能更快,梵冰想起自己当阿飘时,不用眼睛看都能感受到周围的风吹草动。
而眼下,对方的剑招已经快到形成一串虚影,仅靠肉眼,很难分辨出虚实。梵冰试着闭上眼,试着用神魂感知。
对方以为她要认输了,尽管前面的剑招已经发出无法收回,但他并没有接着追击,可梵冰并没有认输,她只是闭上眼睛,步法还是像之前一样快。
对方这一瞬间的迟疑,给了她适应的时间,她仿佛回到了阿飘的状态,身体轻盈无比,步法流畅自然,在黑暗中,她能看到有一把剑,亮光闪闪地向她劈来,剑走的轨迹清晰无比,她感觉自己一伸手就能准确地抓住它。
不过她的手受伤了,于是她避开劈来的剑,对准剑柄后面不远的地方,也就是握剑的手臂,用未受伤的左手,呈手刀动作砍了下去,黑暗中,她左手动作利落准确,手起剑落,视野里的那抹亮光忽然就消失了。
“我认输!”剑客右手耷拉着,长剑落地,对剑客来说就是输了,他用左手捡起自己的剑,然后很干脆地转身离开。
结局来得如此突然,而又出人意料,现场观众顿了一瞬,才发出一阵阵难以置信的嘘声,不少人仍不愿相信这样的结果,“怎么回事,剑怎么掉了!”“作弊,剑客怎么能扔了自己的剑!”“假打,抗议!”……
梵冰借用管事递过来的布条,扎住手腕止血,再敷上自带的止血散,很快,掌心不再流血,留下了一个近两寸长的血口子,梵冰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了,毕竟刚才耽搁得太久了。
管事正在跟观众解释,“这绝不是假打,刚才是小姑娘以手为刃,砍中了剑客的手腕,将他的剑打落的,那一掌,要足够快,足够准,而且力道适度才行,你们没看到剑客的手虽然受伤了但不会残疾,更不会影响以后用剑,小姑娘手下留情了,愿赌服输啊!”
丙等擂台的规矩又有些变化,这里只要累计赢三十场就能升至乙等擂台,而且,这里的佣金角斗场与赢家是四六分,梵冰赢了对手得三十两,加上本钱五十两,加上刚才下注赢得的三百两,共收回三百八十两银子。
梵冰因为手受伤,便没再参加后面的比斗,她在观众席呆着,又看了几场对战,台上人水平都不及剑客,不过也能学到不少对战经验。
她一个小姑娘,刚才那一场比斗虽然表现得有些出人意料,但因为年纪实在太小,谁都以为是世家子弟,所以没人敢来打扰她,等她离开了,才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谈论那场比试赢得似乎有些莫名其妙,难以捉摸。
在角斗场,梵冰最感兴趣的是生死擂台的比斗。当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喜欢血腥暴力,而是因为师父告诉她,她的性格有些软弱,很多时候可能下不了手。
一般的比试还好,而她以后注定要行走在外,当遇到真正敌人的时候,心中但凡稍有迟疑,就可能被人乘虚而入,受伤事小,丢了性命事大。
梵冰也觉得自己一直不太愿意伤人性命,除非对方真的要自己的命,她总觉得生命只有一次,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或者是奴隶。
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应该学会珍惜,所以前世即使自己是被人害死的,也有很深的怨恨,但后来遇到了师父,觉得生活也很美好,她生出了放过对方的念头。
她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稍微有点奇怪的普通人,只想要简简单单的生活。
奇怪的是她死了之后居然变成了阿飘,还能在人世间游荡十几年,即便师父后来教了她好多东西,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反正她只是个阿飘而已,所以她一边学习一边继续简单的飘着。
直到师父的死,震醒了她。在面对强者时,她无能为力。即使师父多么的全知全能,多么的睿智无双,面对杀戮却无法反抗,真的就死了。
她才认识到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就是实力强悍的人可以随意取别人的性命,没有人伸张正义,甚至没有人敢替弱者谴责强者。
生死擂台,顾名思义,一生一死,不死不休。
梵冰一进入场馆,就感觉到浓浓的疯狂的气息,疯狂的斗士,疯狂的观众。
台上那个人已经是血肉模糊,毫无反抗之力,而另一个人还在拼命的用钢铁般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他的头上,直至脑浆迸裂,白色与红色混杂着喷洒在擂台的地面上,醒目得让人恶心。
可胜利者还在兴奋地向观众展示着他的拳头,沾满红白之物的拳头。观众们有人欢呼有人咒骂,谁也没去管那具被拖走的尸体,一条生命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再也不能活过来。
梵冰心中有难以言说的压抑,她想起曾经历过的死亡,自己的死并不可怕,而师父的死让她哀痛欲绝,旁人如同屋女奴的死她有惋惜却不会感同身受,今天擂台上的人在她面前被打死,她只觉得生命太脆弱,那人保护不了自己,就必然会面临被杀死的威胁。
而自己如果保护不了自己,也可能被再次杀死,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次要是死了,就不会再成为阿飘,不会有重来的机会了,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如果她死了,师父来也找不到她,会再被人杀死吧,如果她死了,家族就真的断了血脉传承。如果她死了,景泽应该会替她惋惜吧,如果她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不想死!
如果别人想让我死,那他(她)就应该有被杀死的自觉,既然要举起刀,就不应该有所犹豫,因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之。
梵冰的眼神终于不再回避,她的内心充满了坚定,死亡,不论是自己还是别人,都不再成为她心中的阴影,活着与守护才是她生命的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