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念珠每天早上上班,中午去餐厅吃饭,晚上下班离开公司前,都会莫名其妙地被人塞手里一束玫瑰花。
刚开始,她还有耐性,会把收到的花一一编制各种理由送人,后来没人敢接受了,她也没了耐性,无计可施之下,从她接到花的那刻起,她见到的第一个垃圾桶,便成了手中玫瑰的最终归宿。
玫瑰花当然很漂亮,就这样丢掉念珠也觉得挺可惜,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一想到玫瑰花背后的那个人,她就没心思去管这些了。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想着离开公司的路上还有一劫正等着自己,念珠头疼无比,她现在已经连把玫瑰花扔进垃圾桶的力气都没了,这两天挺忙,她索性加了会儿班,把明天的工作开了个头,才收拾东西离开。
早过了下班高峰期,走出办公室也没碰到几个人,念珠想着这下总算躲过一劫,可刚走到电梯口,害她这几天一直心思不宁的人就出现了。
钟灏好像算准了她会在此时出现,正在这里守株待兔,见她走来,他露出得意一笑。
念珠看到钟灏,道:“钟先生,我谢谢您这几天的花,不管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您觉得继续这样无理取闹下去有意思吗?”
钟灏这次过来,没打算继续跟念珠打太极,他挑眉一笑,颇为认真地说道:“我做这些是为什么,你不知道吗?我不管你跟明澈之前有过什么,但是现在因为你,我妹妹的婚事一再被搁置,我父亲更是因此忧虑不已,怎么,你还觉得你很委屈吗?当初既然要走,那就走得干净,又回来是做什么?没得搅弄了人家的婚姻,还一脸无辜地在这儿扮清高,顾念珠,能把水性杨花的一面掩藏得这么好,你还真是不简单,我钟灏自认是情场高手,今日见到你,与你也算棋逢对手,相见恨晚,想跟你过过招,不行吗?”
“请你把嘴巴放干净些!”念珠怒道。
“呵呵,干净?黑的总也变不成白的,不干净,如何让人说得干净!”钟灏色厉词严,一脸的不客气。
“我会出现在伯蕴,只是因为工作需要,你急着嫁妹妹,就去问她的想法,去催你家姑爷,和我闹有意义吗?”那么简单的道理,念珠想不明白钟灏为什么一直抓着她不放。
“有没有意义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很清楚,你这个人,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当最后那几个字入耳,念珠心里某块地方瞬间被点燃,原本还算平静的她,很快被一团戾气包围起来,她此时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兽,微颤着,隐忍着,仿佛随时都会情绪失控。
“你...再说一遍!”念珠紧咬牙关,费了很大力气,才吐出这几个字。
“我说你根本就不该存在”,钟灏正满腔怒火,并没有发现念珠的异样。
头,忽然变得很混乱,伴随着要爆炸一样的疼,念珠脸色苍白,身子开始瑟瑟发抖...
“你根本就不该存在!”
“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为什么躺在里面生死不明的人不是你?”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愤懑、仇恨、悔恨,各种悲愤的声音夹杂着在耳边想起,恍若隔世的一幕幕,就像被谁按了回放键,由远及近,血淋淋地呈现在念珠的眼前。
当初在医院里,他躺在手术室生死不明,他的妈妈对她说过那样的话,是她害了她的儿子,不管她怎么骂她都是该的,可是在更早之前,在家乡......,她确实该死的,该死一万次,可死的...偏偏不是她......
现在,他,钟灏,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她,他既然说她不该存在,那有本事杀了她啊,她又不怕死!他如果不敢杀死她,让她消失,又凭什么这样说她?
念珠的眼眸变得很空洞无神,她倏地看向钟灏,整个人就像**控着的傀儡,机械地向前走一步,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这变故让钟灏很是猝不及防,这辈子他除了被他那个冷酷的父亲打过,还从来没被别人打过嘴巴,而且还是一个女人。他一把扯过念珠的手臂,忍着怒火笑道:“够辣,不过我喜欢!”然后带着念珠身形一转,把她抵在墙边,想要轻薄于她。
“钟灏...,你滚开!”
念珠奋力反抗,无奈双手被剥夺了自由,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正此间,只听见一声惨叫,她身前随之一空。
来不及看清眼前的情形,念珠发现自己已经被另外一人护在怀里,她看不见这人铁凝的脸,只感觉他身体僵直,微喘粗气,像是很愤怒的样子,吼道:“钟灏,你平时怎样疯我不管,但你若敢伤她一毫,我一定让你来得了中国,回不去美国!”
来人正是明澈!
钟灏离开好一会儿,念珠才慢慢平复情绪,意识到自己还在明澈怀里,她用劲一挣,逃亡似得跳了出来。
静静地站在那里,两下一直无言,念珠默默转身走到电梯口,按了下去的按钮,回头见明澈还立在原处,她迟疑了下,开口道:“刚才,谢谢你!”
“如果你要说的只是谢谢二字,那大可不必。”明澈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念珠,开口道。
念珠转过头面向电梯,长长的走廊,外面天已经黑了,这里却是灯火通明,相比之下显得比白天还亮,可却依旧照不亮人心。
“明澈,就像这世界有白天和黑夜,有人生活在光明处,就有人生活在黑暗里,白天与黑夜之间的追逐永远也分不出胜负,所以这两种人,注定永远无法走到一起。”
电梯门缓缓打开,念珠抬步走了进去,它又合上的时候,泪水在一瞬间打湿了她的面庞,她缓缓蹲了下来,蜷缩在角落里,孤单的,渺小的,就像深海里一条从不知光为何物的鱼儿。
电梯按照已经设定好的路线向下走,它可以无数次重复地走同一条路线,可是人生的路线,每个人却只有走一次的机会,对了,错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明澈守着空无一人的走廊,久久未曾离去,他一直活得通明透彻,可是却从来都看不懂她,一颗心被她一伤再伤,身为男人的尊严被她一再践踏,可即便是这样,偏偏就是对她束手无策。
多少时候,他亲眼看到的她,和江柳时不时在他耳边念叨的她,明明还是原来的模样,有时静默无声,有时俏皮精灵;可又有些时候,他觉得她离他很遥远,就好像他们不在同一个时空,但越是这样,他反而越放不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