璷妃有心打探前线战况,奈何载淳还是个孩子,纵然在户部当差,国家大事,他也接触甚少。至于皇帝,璷妃无宠,见皇帝一面,比见载淳还难。皇后素来是个不管事的,加上又要养胎,更加靠不住。娘家人?璷妃冷哼一声,成天絮叨着要银子要官位,也不瞧瞧,他们得有那本事!还不如没个娘家,落得清静。
好容易皇后生产,丽贵妃、祺妃几个相邀去看小公主。就算再不想动,也是人情往来,少不得要出面。到了乾清宫西暖阁,陪着后妃们说些吉祥话,再感慨一声二公主跟大公主小时候一样漂亮。璷妃就打算告辞回去。临走时,才听祺妃问皇后,郑亲王肃顺、威海将军石达开庆功宴与小公主满月酒同一天办,可要注意什么事项。
璷妃刚迈出去的脚也就停住了,竖着耳朵倾听,心里忍不住喊一声:“他回来了?”
叶赫那拉家的女人都是聪明的。前提是,她们要用对地方。璷妃那点儿聪明,当初掩护皇帝失踪时,用的不错。现在,用到打听石达开行踪上,也是游刃有余。难为她想的出来,还从敬事房里偷出一套小太监衣服,混到御膳房送膳太监堆里。好巧不巧,刚好走到石达开桌前。
石达开刚开始,吓了一跳。瞬间明白过来,对着璷妃点头。依旧低头喝酒,不敢有任何失态之处。
璷妃心中失落,也知道石达开素来谨慎,只得放下手中菜肴,顺手压一个金戒指在托盘一侧,借着盘子遮挡,放到石达开酒杯旁。
大殿上人声鼎沸,耳目众多。璷妃不敢久留,眼看送膳小太监们依次出去,只得低头转身。临走时,不甘心再回头看一眼。只见那枚戒指,已经不见踪影。璷妃这才略微满意,顺着原路,跟随送膳小太监大队,出了武英殿。
一路小心翼翼,到了御膳房,趁人不备,小心溜走。顺着毓庆宫外小巷,小心翼翼穿过东六宫,直到御花园降雪轩,找到贴身女官,这才长出口气。女官们伺候着换回宫装,到交泰殿上走一圈儿,点个卯,推说有些不胜酒力,回到储秀宫。
与此同时,重华宫西偏殿内,侧福晋乌雅紫椹捏着杯子,淡笑着问:“怎么?你是说——璷妃娘娘穿着小太监衣服,到武英殿走了一圈儿?”
地上站着一人,正是刚才被罚去烧水的小太监。只见他躬身回答:“正是。只是,奴才位低,没能跟着一块儿去。不知道她究竟去做了什么?”
还能做什么?就叶赫那拉家那些狐媚子,不是去勾搭皇上,就是去勾搭大臣!别说,数年宫女经历,使得紫椹在男女方面,看的比贵族出身的后妃们要准。当即笑着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一块金子,亲手递给小太监,“去吧,乌雅家在别的地方说不上话,御膳房——可是我们的老地盘。过不了几日,你就不用再看别人眼色,烧火度日了。”
小太监千恩万谢收了,低头溜出去办差不提。
紫椹坐到窗前,看着窗外菊花开的恣意,微微蹙眉。门外几声轻笑,侧福晋高佳氏挽着叶赫格格的手进来,一路走,一路姐姐妹妹叫的欢畅。
到了门外,宫女通报,高佳氏这才跟叶赫格格进来,嘴里关切着问:“妹妹,身子可好了?肚子里小阿哥可还乖啊?我们来看你了。”
紫椹冲着无人出冷笑,“自己死了亲儿子,养了叶赫格格生的四阿哥,你倒跟她亲起来。”不敢多骂,赶紧收了冷意,站起来柔柔一笑,“好多了,不过是有些着凉,叫姐姐、叶赫妹妹担心了。”说着,忙请二人落座。
三个女人说些闲话。期间,紫椹亲自给二人续茶。高佳氏笑着欠身接了,叶赫格格受宠若惊,起身捧着,连声道谢。紫椹淡淡一笑,不经意般问起,“听说,二公主满月宴,办的很是热闹。唉,我是没去成。不知道,比起咱们宫里阿哥那时候如何?”
这话问的!三阿哥不说了,那时候嫡福晋、侧福晋正在争夺他的抚养权。至于四阿哥满月时候,恰恰是三阿哥得病之时,重华宫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大办?听了这话,高佳氏顿时生起满怀歉意,对着叶赫格格几次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叶赫格格倒是好脾气,笑着对两位侧福晋说:“二公主乃是嫡女,气度自然不是庶出子女可比的。”说着,对着高佳氏颔首而笑。
紫椹听了,跟着笑笑,岔开话题不再讲。
第二天,六福晋就接到线报,说是储秀宫璷妃有与大臣勾搭之嫌。
六福晋大吃一惊,连声说不可能。顿了顿,沉着问贴身女官,“此事你从何得知?”
贴身女官急忙回答:“是奴才昨日晚上,到叶赫格格那里借绣花样子。主子您昨日吩咐,要给四阿哥绣荷包来着。无意中,听到叶赫格格训斥屋里小宫女,不准她再与储秀宫往来。奴才觉得奇怪,她们可是族姑侄关系,素日互相帮衬,没听说闹别扭,怎么反而不来往了?奴才心里奇怪,躲在窗户下头偷听到的。想了一夜,觉得这样大的事情,不该隐瞒主子。”
六福晋听了,连连摆手,“不可能,不可能。别看皇后平日不管事,她对后宫掌控,比你们想象中要严的多。平日里你们没听丽贵妃带着妃子们,每五天就到坤宁宫东暖阁背宫规吗?在她眼皮底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不可能!”
那宫人也道:“奴才也不相信。可是,主子娘娘以前严格,现在,不是接连忙着养胎、坐月子嘛。”
六福晋抬头,看着贴身女官,直到把她看的头皮发麻,受不了无形压力,跪倒在地,赌咒发誓说的全是真话。
六福晋这才叹气,“罢了,你追随本宫多年,本宫岂会不信你。只是,这件事,万万不可传出去。就如叶赫格格所说,从今往后,不要再与储秀宫联系了。”想了想,不等女官叩头起身,下定决心吩咐,“你年纪也到了,出宫嫁人去吧。”
那宫人吓了一跳,按着胸口不知该如何说话。隔了半天,才问了句:“主子,奴才今年都三十一岁了,您,您要奴才嫁给谁呀?”
六福晋侧目,换上几丝冷笑,“你是埋怨本宫,耽误你的终身了?”
“不不不,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那宫人挣扎着,对六福晋磕头。站起来,低头就要出门。
六福晋瞧着她一步一步后退,想了一刻,还是叫住她,“既然不想出宫,就到辛者库去吧。好歹咱们也是主仆一场,本宫给你安个管事的位子,还是能够的。”
那宫人一个趔趄,咬牙愤恨,最终,还是颓然行礼谢恩。
看着她抱着包袱,黯然出去,廊下几个伺候六福晋的宫人,都不免兔死狐悲。
六福晋则是出门,对众人严厉要求:“管好咱们重华宫自己的事,若是再让本宫听到有人嚼舌根的,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当庭杖毙,绝不姑息!”
紫椹站在偏殿窗前,透过窗棂,看着六福晋威严肃穆吩咐,微微感慨,这位福晋到底还是成熟起来了。只可惜,不若皇后仁慈。要是皇后,定然会将那告密宫人安置妥当,叫她生活无忧。六福晋这么安排,不是纯粹给自己树敌嘛!须知,没事得罪人,可是大忌呢!
温和一笑,紫椹托着下巴,六福晋这边行不通,那么,该找谁去戳穿璷妃呢?有她护着,大阿哥载淳——早晚是个祸害!
紫椹啊,您不觉得,身为储君末位侧福晋,就要主导宫斗,手伸的太长了?起码,等您把肚子里孩子生下来,有了争夺资本,再说嘛!
秋风夹杂着几分寒意,吹入窗棂。六福晋刚训完话,就见重华宫大阿哥载澄带着人大步进来,给母亲请安。紫椹伸手摸摸肚子,看着载澄扶着母亲,步入正殿。宽慰一笑,是啦,我要好好养胎。至于大阿哥养母之事,就交给另一位大阿哥去办吧!
重华宫这些琐事,自然烦不到乾清宫。帝后二人烦恼的是,这位二公主、活祖宗,是不是住乾清宫住惯了,住爽了?这不,过了满月,刚挪回永寿宫,就哇哇大哭,死活不肯睡觉。哭了一夜,小祖宗喂,你难道就不觉得嗓子疼吗?
康熙背着手,来回踱步,看着皇后耐着性子哄孩子,一个劲儿感慨:“朕算是明白为何老子那么推崇婴儿了。还真是,哭闹一天,她居然都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