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看一眼脚下跪着之人,捂着帕子瞪二公主,“有你这么做媳妇的吗?瞧瞧,这脸上挠的,三天回门之后,看丢谁的脸。”
二公主心里还委屈着呢,磨磨蹭蹭对着康熙行礼,“孩儿错了。往后再打架,不打脸了。”
康熙闭眼,没理她。梅梅更是不理,亲手扶起葆初,软语安慰,“好孩子,本宫教的女儿不肖,让你受委屈了。本宫这里有太医们调好的药膏,你回去好好抹抹。不出三天,管保跟以前一样。”说着,叫李嫂取来药膏,塞到葆初手里。
葆初眨巴眨巴眼睛,含泪磕头,“谢皇额娘。”
康熙叹气,站起来亲自扶起葆初,“都是朕太惯着她了。行了,都这时候了,只当你们早上来请安了。公主府是不敢让你们住了。离那么远,下次再打起来,岂不是还得来回折腾朕,给你们评理?”冲外头吩咐,“把养性殿拾掇拾掇,叫二公主跟额驸暂住。什么时候给朕生了小外孙,什么时候再搬出去。”末了,似乎是故意赌气,“朕就不信了,在朕眼皮底下,你们还要闹出个天儿来。”
二公主还要再说什么,葆初早眼疾手快,挽住二公主胳膊,对着康熙、梅梅打个千儿,拉着老婆出去了。
康熙还在后头嚷嚷:“早上安当是请过了,中午别忘了来永寿宫一起吃饭。”
等二人出了永寿宫宫门,梅梅迟疑问道:“皇上,让二公主夫妻俩住到养性殿,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康熙冷笑,“就这,朕还觉得委屈了二妞呢。”
梅梅脚下一滑,捂捂耳朵,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国家有排山倒海之力,二公主、葆初到养心殿时候,殿内早就收拾地干干净净,被褥、茶具全都拜访整齐。宫人们行礼之后,陆续退出。没法子,半夜给折腾起来,趁着主子们没吩咐事儿,赶紧找个犄角格拉补觉去。
葆初挽着二公主进了寝室,放开二公主手腕,站到窗前,推开窗棂,只顾看窗前海棠花开。天色尚早,启明星还未升起,这个时候,除了看花,还有什么事干?
二公主咬咬牙,走到床前摸一把,嗯,床铺的很软,被褥也是鸳鸯戏水、龙凤呈祥。脸盆、毛巾、龙凤蜡烛,虽然比不得公主府内齐全,该有的都有。扭头看看外头天色,再看看窗前玉身而立之人,顿上一顿,自己摘了头上珠翠,挪步上前,拉拉葆初手指,软软地叫一声:“哥哥——”
葆初绷着脸回头,“不跟我争上下了?”
二公主低头撇嘴,“我不是怕你体重太沉,没个经验,万一把我压坏了,可怎么办呢?”
葆初瞪二公主一眼,看看梳妆台上钗环珠翠,眯眯眼,“好,让你在上头。”说着,懒腰抱起二公主,哈哈大笑着扔到床上,自己随即压了过去。
听着屋里哼哼嗯嗯、吱吱呀呀,崔玉贵靠在柱子上,捂着嘴打个哈欠,“万岁爷放心,奴才一定等这边安静了,不会闹别扭了,再回去给您老人家回话。话说,咱家也找个地方先眯瞪眯瞪吧?”
崔玉贵以为,这边事了。然而,二公主与新婚额驸住在养心殿之事,却不能不引起重华宫警惕。于是乎,事情再起争端。
所谓养性殿,乃是乾隆老佛爷做太上皇时候新建宫殿,仿养心殿制式,建筑布局极为特殊,内有黄金宝座、八角浑金蟠龙藻井,有降龙天花,纯属帝王规格。其中不乏嘉庆皇帝讨好老爸爸之深意。其内书房、佛堂、寝室俱全,开窗可看见宁寿花园。别说住二公主夫妻俩,就是住上一家子人,也显得宽绰。问题是,这等太上皇规格宫殿,让二公主住进来,不能不让人深思啊。咳咳,说句不当说的,万岁爷,您这是打算把闺女当成亲爹养呢?
康熙自然也想到这一点。第二天一早,对着满朝文武掩面而泣,“呜呜,朕命不好,中宫两次有孕,都未能诞下龙子。仅仅生了三位公主,却一个比一个命苦。尤其是二公主,没有幼弟,一个女孩儿家家,不得不担起辅佐朕之重任。以至于养成这个刚毅性情。皇后多次对朕流泪,怕二公主将来出嫁,会因性格刚毅,不为额驸所喜。朕还安慰,说额驸乃是咱们千挑万选,断然不会不敬公主。哪知,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朕也不怕众爱卿笑话。呜呜,昨日二公主大婚,她——她跟额驸,呜呜,打起来了,啊啊啊!”
不知详情者,只说平日奏事,抬头就能二公主雍容尊贵立于帝侧,谈吐不凡、性情纯孝。二额驸也真是的,怎么能随便打人呢。不能因为你是武将出身,就打老婆呀。更何况,那位老婆,还是皇帝他闺女。
就有李鸿章领着众臣劝慰康熙,说小夫妻吵架是常有滴,万岁爷您千万宽心云云。还有那脾气火爆的惇亲王奕誴,挽着袖子就要领着醇亲王等一帮弟弟去揍葆初,给侄女好好出出气。唯独皇太弟奕訢,忠顺亲王载淳二人知道事情内情,老老实实站在当地,不敢抬头。太丢人了有木有?皇上您一颗心偏到姥姥家了有木有?
康熙哭了一会儿,看底下气氛煽动地差不多了,话音一转,“唉,也是朕太过溺爱宸安公主,毕竟是嫡长女,自幼来,什么好的都想给她,生怕她受一点委屈。昨夜听闻公主挨了打。朕一怒之下,把额驸给揍了一顿。呜呜,哪知额驸这孩子实诚,竟然一句求饶没有,硬生生挺过来。太医们都说,额驸的伤,怕是一会儿好不了了。悔啊!朕可怜的女儿啊!”
听到这里,奕誴赶紧捋下袖子,给醇亲王奕譞使个眼色,“赶紧归列站好,别叫外人瞧见了。要不然,揍额驸的罪名,就得咱哥俩儿担着了。”
奕譞刚给奕誴回颜色,头上就有康熙点名:“老七啊,额驸受了委屈,至今都在皇宫躺着没能起床,”嗯吭,那俩不肖子正在床上争上下呢,“朕想给他恩典,做为补偿。不管怎么说,下头还有俩公主没出嫁呢。不知什么恩典好呢?”
奕譞想了想,出列回答:“臣弟以为,不若赐丹药,祝额驸早日康复。”
康熙摆手,“不好不好,昨日额驸挨了打,公主跟朕大吵一架,太医院所有好药材,都被公主搜刮走了。”
奕譞无奈归列。康熙又问奕誴,奕誴说赏些金银。康熙摆手,指指崇绮,“他们父子都是清贵之人,不稀罕这些身外之物。”
崇绮赶紧出列,心里流血、嘴上表态:“皇上说的是,金银确乃身外之物。”皇上亲家,你忒抠门了。
康熙问了这个问那个,给钱嫌贵,给东西说没有。最后,还是小国舅费扬古得了小道消息,呵呵笑笑,出列答对:“万岁爷圣明。额驸年轻身体好,做了错事,您为君父、岳父的,打他两下,有什么要紧。实在心疼额驸,怕公主年纪轻不会照顾人,不妨多留额驸在宫中住几日。等公主与额驸感情好了,额驸身体也好了,再放她们小两口回去,也不迟啊。”
到底是小舅子,瞧这话说的,多贴心。康熙抹一把脸,装作擦泪,对着费扬古笑了,“好,费扬古说的是。二公主自幼娇惯长大,哪里懂得伺候人。崇绮爱卿啊,朕就留葆初在宫里住一阵子。什么时候公主给朕生了外孙,再让她们抱着孩子回去。”
崇绮呵呵笑了,对着康熙磕头谢恩。心里愈发难过,“万岁爷,怒才就这么一个儿子,这就成了您家上门女婿了?”
文武百官均以为此事得以圆满解决,不需耗费皇帝私库银两,都跟着高兴。唯独奕訢,扭头看一眼大侄子载淳,心中隐隐不安。
回到重华宫,叫来儿子载滢,说出诧异之处:“按理,公主在宫里住两天,乃是帝后隆恩,我这个做叔叔的,犯不着跟侄女、侄女婿计较这等小事。横竖宫中空屋子多的是。只是不知为何,我心里总觉得不安定,有事要发生一般。”
载滢听了,站在奕訢身边想了想,回答:“阿玛,要不——我去五伯父家里,找几位哥哥打探打探。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奕訢想了想,“你五伯父?也罢,带上礼物,去看看你伯父吧。路上顺便去看看你大哥。唉,虽说恼了他,到底是我亲手的,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离开我身边这么多天的,也不知道在那小院子里住的好习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