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残丘遮挡,视野极为开阔,可惜没有天苍苍、野茫茫,更别说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景。
湛泉推测那些危险的东西不会在白天出来,但万事无绝对,谁知道会不会有特例?还是小心点好。
他大致沿着他上次走过的路走,不知比起其他方向如何,至少他上次在这里没有遇到危险。
中午,旷野连风都沉闷无比,暗红色的沙土连着岩石看不到边,平静到死寂。
然而昨晚出来的那些生物或许就有许多藏在这看似平静的沙土岩石之下呢。
湛泉走得很快,不久,一棵巨大的枯树就出现在视野里。
他本来没怎么在意,这种树在这里不算少见,十七八米高,树干粗壮,要三四人才能合抱,没有工具很难爬上去,因此他的目标是昨天遇到的那棵倒下来的树。
但是他无意中细看了一眼后,猛然发现,这棵树早不是他昨日印象中死气干枯的样子了。
树干虽依旧灰暗,但树枝却是带着点青色,尤其是那些从树枝上长长垂下来的柔韧枝条,圆润饱满,甚至还带着诡异的暗红。
湛泉本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绕着树从一边走到另一边,这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数十根柔韧枝条紧紧裹住一个东西,形成一个巨大的瘤球倒吊在树上,依稀还能看出是一个野兽的形状,而与“瘤球”相连的每一根枝条都鼓胀得厉害,呈现血一般的暗红。
湛泉顿时什么都明白了,难怪在这样贫瘠得连草都没多少的地方有这样高大的“枯树”存在。
它们根本就不是什么枯树,它们是可怕的捕食者。
或许叫它们藤蔓树更合适,那种长长的甚至垂到地上的枝条多半就是它们的陷阱和獠牙,所有触碰到它们的动物都会被禁锢杀死,化为养分。
他想起昨天刚刚入夜时,听到的那声凄厉而短暂的兽吼,想起昨日在那断倒的枯树旁见到的兽骨上腐蚀的痕迹……还好他昨天没有靠近这些枯树!
每次遇到这种“藤蔓树”,湛泉都小心观察一般,验证自己的猜测,他不相信那些野兽还没他对危险有直觉,但却依旧成了这些“藤蔓树”的盘中餐,那么必然存在暗处的陷阱。
看着那些垂到地上的枝条,湛泉更是远远的避开它们。
那棵死去的藤蔓树果然还倒在原地,只是旁边的兽骨不见了。湛泉也不贪多,捡了快半人高的一堆树枝用枝条捆起来,扛着就往回走,若是以前的他是绝对不可能扛起这么大的一捆还能轻松走的,甚至昨天的他也不能。
返回的途上,湛泉注意到那些藤蔓树上挂着的瘤球,有的已经缩减到只有脸盆大小了,与瘤球相连的枝条也不在鼓胀得发红;而有的已经消化完不见了,灰绿色的枝条懒洋洋地垂下来,为下一次狩猎作着准备。
湛泉回到残丘,跟着箭头指示回到洞穴,洞里,火种还冒着青烟,石台上的烤肉早已经冷硬。
黄昏悄然来临,此时天色就像他昨天在旷野草地上刚醒来时看到的那样。
湛泉不打算出去了,割了草添在火种堆里,在外面搬了块一侧有尖棱的大石头当凳子,就着冷硬的烤肉吃了些。
闲下来,坐在洞穴里,仰头看着外面橙红的天空,四周一片死寂,一种铺天盖地的孤独之感把他包裹起来,藏在心底的一丝恐慌也开始躁动。
湛泉深深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看着石台上的烤肉,突然想起,今晚,他若燃起篝火,就不会有野兽之类的闯进来,的确安全许多,但是这样他该怎么获得食物?
或者前半夜不燃篝火,后半夜燃?可哪怕是前半夜,他也不敢肯定闯进来的生物他一定对付得了。
其实食物还好,主要是水,他需要猎物的血液来补充水分。
也许这里有水源,但且不说他能不能找到,就是能找到,在这样干燥的荒野,水源之地意味着什么已不用多说,只怕早有一些危险生物占据,等待着前来喝水的猎物自投罗网。
夜晚如期而至,与其一同来到旷野的还有那些潜伏了一个白昼的兴奋的嗜血物种。
夜空漆黑,只镶着一叶极细的月牙,月光微弱渺茫,却也让视野稍稍亮了些。
洞里没有燃篝火,湛泉把巴掌大小的一块冷硬烤肉放在洞穴边缘,精确计算过的位置。
然后他提着木棒藏在石台上,居高临下洞观全局。
微弱清冷的月光照进洞来,在地面铺了一层淡淡的银色,放在地上的烤肉很是显眼。
“咔擦咔擦”干草断裂的轻微的声音传来——那些干草是湛泉特意烤干的,极易碎裂,在洞外铺了一圈。
湛泉屏住呼吸,握紧木棒,注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湛泉夜视力变得很好,来的一只长得像山猫的动物,四肢粗长而矫健,尾极短,但比山猫大得多,湛泉能看到它那凸出唇外的獠牙在微弱的月色下闪着寒光。
它也许是被烤肉引来,但现在,湛泉感觉它的目标不再是烤肉,而是……自己!一人一猫目光相对,大猫目光里的轻蔑与嘲笑显露无遗!
湛泉屏息。
小叔曾教导他,二者相对,当别人失去耐性先出招,你只有看准时机,在将要中招之时躲避或出招,方能取到最大效果甚至以弱胜强,因为那时,敌人一招已不能收回,气势和力量已经开始衰竭,而你正是气势、力量最高峰之时。
反之,敌人一动,你跟着就动,不仅会丧失主动,还容易被敌人抓住破绽……
所有这些在湛泉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他紧紧盯着大猫,毫不示弱。
大猫惊讶于这小东西居然不怕自己,按住了脚步,冰冷硕大的竖瞳微眯,与湛泉对视良久。
终于,它失去了耐性,低吼一声,对它而言,这小东西实在不足为惧。
就在大猫就要扑到他的前一刻,湛泉侧身跳下的同时一棒挥下,正对大猫的脑袋。
大猫躲避不及,脑袋挨了狠狠的一棒,有些发懵。
湛泉深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扔掉断裂的木棒,就近操起一根木棒就拦腰打去。
大猫怒极,反应过来,咆哮着一口咬断木棒,就向他扑去。
湛泉翻身就势骑到大猫身上,双手揪住它颊上的皮毛,耳边仿佛响起小叔教导的声音。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脖颈都是他(它)们的弱点,扳住他(它)们的头,往侧一扭,一送,四两拔千斤之下……”
遵循着那个声音,往侧使劲一扭,再一送,大猫整个儿翻到在地上。
湛泉趁机翻身下地,却感觉大腿一凉,似乎被大猫抓到了,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就抱起旁边的当凳子的大石头用砸下去,正当砸在大猫头上。
下边传来大猫凄厉的吼声,鲜血漫开开,挣扎着就要咬过来。湛泉来不及喘口气,翻身抱起滚在旁边染血的石头,再次拼命砸了下去,那大猫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湛泉剧烈地喘息着,后怕的目光看向一旁安好的火种,暗暗庆幸,还好,刚才没有波及到火种。
托大了,还好没出什么岔子。
担心血腥味将其他生物引来,湛泉用木棍挑开覆盖在火种上的草,再放上一把干草,见火焰燃起来,就迅速把木柴架上去,火舌吞吐,温暖的火光驱散了湛泉心底的寒意,这才惊觉大腿上火辣辣的,一抽一抽地疼。
牛仔裤被划破,大腿上血淋淋的一道大大的口子,周围的布料早已被血浸透,湛泉吸了口气,把身上衬衣的一只袖子扯下来,撕成布条,简单的把伤口包扎住。
没有药,现在他只能靠身体的恢复力了。湛泉并怎么不担心,上次那个血洞不也很快好了,虽然这次严重许多,只要没有别的什么东西闯进来就没关系。
湛泉瘸着腿走到大猫尸体面前,伏下身来,也顾不得脏,就在那渐渐不怎么流血的被石头尖角砸出的血洞上吮吸着。
血还是暖的,浓烈的腥气让他有些不适,却没有上次那么难过了,而且他还感觉喝下的血,在胃里被消化后,变作极轻微的暖流在身体里细细流过,浑身疲惫和脱力感都减轻了许多。
其实上次也是这样,不过没有这次明显。
直到再也吮吸不出血,湛泉才直起身来,叹息了口气,却感觉连自己呼出的气体都带了血腥味,皱了皱眉,用枯草擦了擦染满血的手,枯草扔进篝火里,才背靠岩壁慢慢坐了下来。
他感官十分敏锐,能清楚感知到外面世界的躁动,不用想都能知道那里正进行的血腥与杀戮,尤其在残丘之外的地方……而这里,是安全的——虽然,他并不觉得有多幸运。
看着吞吐的火舌,不时往篝火里添根木柴,这一夜就这样过去,天色渐渐发白,旷野渐渐陷入一片沉静。
迷迷糊糊之间,听见外面的人声:“有火!队长,洞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