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一袭紫衣,盈盈转身后,只见她脸覆面纱,却掩不了眉目清冷。
慕梓与楚玉相视一眼,心道,这位又是何方神圣。
这时那女子轻移莲步,将那个在地上的人完全挡在了身后,而后看着雪含烟,声音清冷:“雪楼主这般武功,却只用来对付我的手下,未免太可惜了,不如我来与你过几招。”
“你是什么人?”雪含烟退回到楚玉和慕梓身边,冷声道。
“呵呵,能到这里来伏击你们,自然是你们的敌人。”这时,在三人的身后,忽然又多了一个人的声音出现,声音妩媚,是个女子。
三人回首,只见这位后出现的女子,穿着明艳,长相妖娆。媚眼一勾,是媚态,也暗含杀气。
慕梓看了一眼楚玉和雪含烟,细声道:“此二人一人清冷,一人艳绝,又同时出现,倒是与那江湖中传说的,夜寒双煞无甚差别。”
“不错,”雪含烟微微点头,“此二人,应该就是夜寒宫下属的,冥夜庭庭主和寒宵殿殿主。孟夜心和孟寒心。看来,他们已经等不及要下手了。”
雪含烟说罢,走出几步,看着二人,声音淡淡:“怎么,就凭你们两个,就想与我过招?”
“呵,”雪含烟话音刚落,孟夜心便一声轻笑,开口道,“早听闻千羽公子是江湖四公子之首,武艺超群,一曲《弄影流辉》,琴声过处,闻者皆伤,不过,你如今并没有瑶琴在手,我倒还真想与你过上几招,”说到这,那女子忽然身形一闪,掠如鬼魅般便往雪含烟攻去,同时还听她接着道,“我倒想看看,我的缥缈影对上千羽公子的剑,会如何!”
此时楚玉已搂着慕梓的腰身飞闪出一边,避开二人的对战之地。
只见此刻,孟夜心运着轻功,踏着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步法,手持一把银色短刀,正招招凌厉地向雪含烟攻去。孟夜心的招式狠厉而刁钻,一看,就是受过严格暗杀训练的老手,她的内力不需要有多深厚,只需用诡异的轻功配上那招招夺命的招式,便可让许多武林高手头疼。但可惜,雪含烟却并非普通武林人士。慕梓曾记得,夏千影的千影剑法如虚若幻,疾快而准,可雪含烟仍能招招挡下,眼前的孟夜心,武功虽也不弱,但较之夏千影,还差了极大一段距离,虽有那诡异的轻功身法作辅,却也未曾见雪含烟有丝毫慌乱,反而,游刃有余。
这时,雪含烟忽用银剑一个撩拨,将孟夜心逼退两丈,两人分开站定。只见雪含烟唇角一扬,笑了笑说:“缥缈影,的确是不错的轻功,只可惜,还不够快,”雪含烟说着看了一眼慕梓,忽而冷声,“我今日便先放过你们,回去告诉你们宫主,我不管你们为何要频频对慕姑娘下手,但我雪含烟敢说,若你们夜寒宫再敢造次,我千羽楼,必将夜寒宫踏于尘下。还有,让你们宫主记住,想要明里和我斗一场的话,就不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否则,雪某定当原倍奉还。”
孟夜心闻言,正想冷声反驳,却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腕一痛,抬手一看,只见一缕血丝已从手腕上滴淌下来。孟夜心一惊,这,雪含烟到底是何时伤的她?为何她毫无察觉,若这伤口再深一些,她的手已然不保。
孟夜心抬头,眼中暗含恨意看向雪含烟,而雪含烟却只是冷眼看着她,
“妹妹,我们走。”孟夜心招呼了一声孟寒心,三人便同时运起轻功,瞬间消失在雪含烟他们面前。
见三人已走,楚玉便将慕梓扶了过来,走到雪含烟身边。慕梓看了一眼孟夜心他们消失的方向,无奈一笑说:“雪公子,其实你不应该就这么轻易放他们走的。”
似是应了慕梓所言,她话音刚落,空中便忽然传来了一阵笑声,赫然就是孟夜心的。
待她笑罢,才听她幽幽开口:“千羽公子,你以为如今的千羽楼,还在你的掌控之中吗?九州已乱,纷争已起,我家宫主等着看千羽楼崩裂的那一天呢!哈哈哈……”
尖锐的笑声盘旋在三人耳边,雪含烟眉头微蹙,似是不悦。
慕梓略带无奈地看着他,开口道:“我们都低估夜寒宫的实力了。雪公子,你的千羽楼,如今正面临着一场空前之危。这次的危机,比之前几日我告诉你的,还要可怕得多。”
雪含烟听罢慕梓这句话,却只一笑,眉间那细小的忧愁已然不见,似不以为然地回道:“慕姑娘何须理会这一句狠话,你如今身中落魂香之毒,我看我们还是先回烟羽斋再说吧。”说罢,便与楚玉一同扶她。
慕梓见雪含烟这般,不禁心下微疑,为何他忽然如此淡定,正要追问时,却见杨朔已驱着马车,带着人手过来了。他下车朝雪含烟行礼后,便命人去清理那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而雪含烟和楚玉则扶着她上了马车。
慕梓上了马车后,挑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在指挥的杨朔与方才那人除了衣服之外,脸竟无一差别,不禁暗叹这夜寒宫的能人辈出,易容术竟如此高明。
慕梓放下车帘,问一旁的雪含烟:“雪公子,不知这些杀手的尸体,待会杨朔会如何处理?”这些人虽是杀手,但怎么说也是在城内死去,总要运出城去埋葬,可怎么运出去,仍是个难题。
“慕姑娘放心,”雪含烟轻声一笑,“这些来善后的人,其实都是三皇子殿下的人。”
“叶玄?”慕梓听罢,似恍然大悟般,微微一笑,她怎么忘了,如今玉阳城中,已有个叶玄会替他们将这些事处理干净。
这时,杨朔也已走了过来,跃上马车,开始将车往烟羽斋赶。
慕梓看着驱车的杨朔,眉头微微蹙起,想起了方才自己在那车中,竟不知不觉就中了落魂香,还差点送命。只不过,她有一点想不太明白。
按方才的情况来看,她中了落魂香后,一直到她开始运功前,自己的身体都毫无异样,可就在她运功后,手脚却瞬间无力了,那就说明,落魂香应该是在人运功之后,才会瞬间发作的。
想到这,慕梓抬头,问一旁的楚玉:“楚公子,你对药理之事熟悉,可知道,习武之人要吸入多少落魂香,才会起到封住内力的效果?”
楚玉被问及,略一思索,回道:“据我所知,这种香,闻者只需一瞬,便会起效,内力越高者,在运功时,反应便越大。不过落魂香因为其药性过于阴毒,害人不浅,所以在几十年前,江湖中拥有落魂香配方的鬼医子,在他亡前的那段时间,便已将药方销毁了,所以如今江湖中的落魂香已所剩无几,也就只有像夜寒宫这样的组织或许还能拥有一些。”
“所以,对于常人来说,落魂香无害?”
“不错。”楚玉点了点头。
慕梓听罢,垂下眼帘,暗想,难怪她不运功时,什么事都没有。而只需闻一次便会起效的落魂香却被她闻了一路,那看来刚才那些淡香应该只是作遮掩之用的。更何况落魂香这种东西,江湖中早已所存不多,想来夜寒宫也不会那么阔绰,把落魂香给她闻了一路。可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感觉又好像有什么地方说不通。
“楚公子,雪公子,我忽然觉得,我有一事想不太明。”慕梓抬头开口。“既然落魂香药效奇强,那他们大可在我一中落魂香后,就立刻杀了我,可为什么却要带着我绕了那么远的路,来到这里,安排一群人来伏击我?连孟夜心和孟寒心都亲自出现,还动用了易容术。更何况一路上,我全然不察他们所为,他们更有的是机会下手,却为何要挑了一个你们及时赶来的时段?”
“那……”雪含烟沉吟了一下。“依慕姑娘之见呢?”
“我觉得,这里面有蹊跷,或许他们欲杀我之事,只是假象。”
“慕姑娘的意思是,他们想掩饰什么?”楚玉问。
“破绽太过明显,我不可能不起疑。”慕梓微微眯眼。“不知,你们在回烟羽斋的途中,可曾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才让你们折回来找我的?”
奇怪的事!楚玉与雪含烟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诧异。
“我们在回烟羽斋的路上,确实遇到了一些事情。”雪含烟眉头微蹙,开口道。
慕梓一惊,果真如她所料?想罢便凝神听雪含烟说了下去。
原来,在今早他们出门没多久后,便有玉阳城的护城禁卫军找上了烟羽斋,说在临华江畔,捞起了一具身着烟羽斋侍女服装的女尸,因为尸体已经泡得发肿发烂,无法辨认,所以只好上烟羽斋来查认一下,看烟羽斋有没有少了什么人。
因当时他们三人已经前往烟羽斋,所以杨朔便让韩翼先行查看一下,看烟羽斋中少了谁没有。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居然发现烟羽斋中侍女九十七人,一人不少!那临华江中捞起来的女尸又是谁,为什么会穿着烟羽斋的侍女服饰?
当时杨朔暗感不对,便带着人,随禁卫军一道去了一趟义庄,到了义庄后,当时验尸的仵祚已经验尸完毕,回报他们说,那女尸的死因并非是溺死,致命伤乃是被人一刃断喉而丧命的。而且,那仵祚还交给杨朔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银牌,说是系在女尸的腰带上的。
当时杨朔接过那银牌一看,只见上面刻了两个字……
“那银牌其实是识别烟羽斋下人身份的名牌,每一个进入烟羽斋的下人都会有一个,用以确认身份,慕姑娘不妨猜猜,杨朔当时看到的那两个字,是谁的名字?”雪含烟看着慕梓说道。
是谁的名字?慕梓头微微一偏,略微思索,而后道:“莫不是,是袭月。”
这几个字,说得肯定而准确,竟惹得楚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慕梓对上他的目光,只笑笑,不开口。看来她是猜对了。
雪含烟对于慕梓一口猜中这事并没有多大的惊讶,只是一笑,继续说道:“不错,这银牌上,的确是刻着袭月二字。”
“也就是说,在我院中服侍的袭月,是冒充的!而整个烟羽斋上上下下都没有人发现,这易容术,倒是高明。”也巧合。
“不错,当时阿朔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便立马赶回烟羽斋,想要再找那袭月,可是当阿朔回到烟羽斋时,她已经消失了。”
“消失?后来呢?”慕梓问。
“后来,阿朔也不敢懈怠,立刻带人前往烟羽斋,却正好与我们碰上,我和楚玉听完此事后,觉得略有蹊跷,而袭月,又是专门服侍你的人,所以我们便折回了烟羽斋对面的茶楼,等慕姑娘你出来。然而,我们在等待之时,看到了一个和杨朔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驱着马车,到了清风门口!而后面的事,相信慕姑娘也该猜到了。”雪含烟说完,深深看了一眼慕梓。
慕梓眼帘一垂,目光不明:“其实从一开始,我便觉得袭月这人有点不太对劲,才特意将她留在身边的。”
“所以慕姑娘怀疑,袭月与你今日被袭一事有关?”楚玉问道。
“不只有关,而且是很大的关联!”慕梓笃定。
“慕姑娘的意思是?”楚玉不解。
“我方才说了,孟夜心他们要杀我是假,而要掩盖什么,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说不定,那个假扮的杨朔,也是他们故意让你们看到的。如今看来,这袭月也定是他们的人,而他们要掩盖的,也定是重要的,不然,袭月这么好的一个暗线,不可能就这么巧合地在这一天暴露。可到底是什么,让她们不惜放弃布置已久的局,亲自出马演这么一出戏给我们看,转移我们的注意呢?”慕梓淡淡分析道。
“也许,是比他们还要重要的东西。”楚玉开口。
“比他们还要重要的东西?楚公子的意思是,在这玉阳城中,还有比孟夜心和孟寒心更强大的人?”
“不确定,没有线索,一切只能凭猜测而已。”楚玉回道。
慕梓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而后抬头:“雪公子,你可还记得,上次我与你说的,韩翼堂主一事?”
韩翼!雪含烟目光微微闪烁。“慕姑娘可是怀疑,袭月能出现在烟羽斋,是韩叔的安排?”
“我不知道,”慕梓微微低头,“可不管怎么说,袭月毕竟是韩堂主,安排到宜兰轩来的,我怕……”慕梓欲言又止。
“慕姑娘放心,”雪含烟却忽然一笑,“韩叔的事情,我已自有度量,说不定到时候,还能给慕姑娘一个惊喜。”
惊喜?慕梓不解,与同样不明情况的楚玉对看一眼。
雪含烟并不回答,只是看向车帘之外。许久,他才言:“千羽楼做事,一向都是有后招的。夜寒宫无端的自大,或许正是千羽楼最好的反击武器呢!”说罢,他嘴角勾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慕梓见状不语,却忽然觉得安下了心。雪含烟,果然不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的,他既已有计划,那么她,就选择相信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