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何金鳞,栗建华却也有所耳闻,但仅仅知道这人是今天江湖中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是点苍掌门何至行的最幼一门弟子,得到何至行的真传。至于他有什么出名事迹,又会些什么武功,却是一概不知。但就今日他能毫不费力的擒住栗建华,他的武艺却是不可揣测!何金鳞的鼻尖与她的脸只隔寸许,栗建华不仅能听到何金鳞的鼻息之声,肌肤也能感到气息袭来。她心神晃荡,便要束手就擒。心中乱丝扯断,道“栗建华,你真是不知羞耻!却不知你这般做,便是让全天下的人都瞧你不起!”怒道“何金鳞,放开我!”说着便挣扎着想要挣脱,何金鳞的武功底子扎实,栗建华这么一动,他自是不会有丝毫松懈,栗建华本就被他锁住了关节要处,这时栗建华用功无异于自损己身,骨骼一响,栗建华“额”了一声,何金鳞大惊,却不曾想到这看似娇小柔弱的女人,会这般倔强不屈。他赶紧松开手,栗建华却因用力过甚,左臂骨节挫伤,不能使力,直直垂落下来。栗建华自量不是何金鳞对手,便拖着一只手臂,往门外走去。
何金鳞性子不拘一格,洒脱不羁,喜好名山大川,年幼时被父母所抛,何至行路过江阴之时把他救下,由此拜在何至行门下。三月之前拜别师傅游览名山大川,师傅素知他生性狂放,又对他宠爱有加,便也许了。当何金鳞遇到建华时,本来只是见她美貌如花,又身配长剑,自是江湖中人,童心大起,便想与她开开玩笑,却不曾想到最后闹到栗建华身负臂伤,何金鳞此时心生悔恨,懊恼不已。栗建华左臂受伤,更显楚楚可怜,可她毕竟是名门之后,那股气节与生俱来。
栗建华走一程,何金鳞便跟一程。栗建华见他一直跟在身后,心下怀疑这人死心不改,还要找她的麻烦。但她已经身负重伤,若这人有心想要找麻烦,刚刚便不会放她走了。栗建华一时也想不通,到底何金鳞想要干什么。便加紧了步子,想赶紧摆脱这人。他栗建华走快,何金鳞便跟快,栗建华走慢,何金鳞便跟慢,不即不离,只与她保持五丈之距。栗建华手臂错节还未医治,这是天色又渐渐变黑,李建华一开始只想逃脱,在城中却没有及时找大夫医治,这时已经来到荒山野岭,茫然四顾,杳无人迹。她一路疾走,筋脉之间相互牵连,这时手臂变渐渐刺痛起来,又行一阵,手臂便如细簪一下一下的刺入骸骨,疼痛难当,一时再难支撑得住,倒在路旁。
何金鳞早忙到身前,目中焦急万分。栗建华额头沁汗,怒道“你做什么?”何金鳞自是想帮栗建华把骨正了,但当时男女之防甚重,何金鳞口吃说不出。栗建华疼痛难忍,此刻忍不住嗯嗯出声,显是十分痛苦。何金鳞心道“何金鳞爱何金鳞,你把她弄得伤了,现在若是不救于她,还称得上什么侠义君子!”当下再不迟疑,伸手扶住栗建华肩膀,轻轻道“姑娘,你忍耐一下!”忍住骨骼位置,使巧劲一板,咯咯两声,骨骼已然入位。栗建华疼痛之感顿失,身心一下轻松了许多。才知这人跟在自己身后,原是想要为她接骨。借着月光瞧他一样,眼见这人眉清目秀,英气不凡,她本来会觉定会厌恶憎恨这人,可却如何都憎恨不起,心中却有三分喜意。
何金鳞帮栗建华接骨之时,触及建华肌肤,虽隔着一层轻纱,仍觉又软又嫩,爽滑异常。何金鳞心中一荡。此刻接骨完毕,想到之前念想,自觉不该,心道“何金鳞,你只不过是为这女子接骨才不顾男女之别,却不是心中对她有不良之念”。站起身来,微笑道“姑娘,你的手臂接好了,可还需要在下相陪!”他想凭栗建华的个性,自是不会留他。栗建华冷冷道“谁叫你相陪了?你快走吧!”何金鳞笑道“好吧,那便是在下自恋了!姑娘告辞!”说着便转身离去,竟然一眼也不去瞧栗建华一眼。何金鳞行至半路途中,猛觉天气冷凉,湿气深重。脑海中情不自禁的便想起栗建华,却不知他现在如何,她一个人形单影只,又是在这荒山野岭中间,若是遇上了危险,她又该当如何?他心中又想“何金鳞,你与人家非亲非故,这般记挂她,是为了什么?”他心中虽是如此想,却已经沿着原路返还。“我且去瞧一瞧他现在如何?就只当观赏沿途风景!”加紧脚步,往前赶去。
栗建华手臂也好,一人行在荒山野岭中,四下阴风呼呼,心中却有几分怯意。快步往前走,只望能赶紧走到一处有人家的地方。说也奇怪,当初她和尚如初同在绿林山时,那时周围景致也便如现在一般,那时每当夜晚来临之时,她时常会已然胜地不在,坐在居室之上,遥望天上繁星,远处茫茫群山,听周围虫声唧唧,有的只是舒适之感,哪里会有像此刻的害怕。只因那时有尚如初就在身边,她知道若有不测,定会有人守护她。可这时胜地不在,徒令人忧伤心碎。栗建华行至约一个时辰,突见前方有隐隐亮光闪烁,心中一喜,道“前面便有人家了!看那数点灯火,到中夜都不曾熄灭,料想这城规模也便不小!”心中欢喜,脚步便也加快了。
栗建华行到城中,天气已经微微发亮,她竟在荒野中走了一整夜,着实令人吃惊不已。这次她也是饥寒交迫,随便寻了一家客店,叫了一碗稠粥,就着青菜吃了起来。这时客店中冲进几个官兵,个个吹鼻子瞪眼睛,大大咧咧。刚坐下便大声叫嚷。“喂,小役,瞧不见官老爷到了吗!快过来!”跑堂的赶紧到了他们跟前赔笑,几个官兵蛮狠的紧,非要交小役跪下道歉。这世道上有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师傅的道理,小役自是不肯跪下,众金兵见小役不跪,眉头一皱,其中一个站起来,狠狠的在小役膝弯踹了一脚。小役身子单薄,竟被踢得趴倒在地上。周围还有众多食客,个个面色愤懑,却又不敢为小役出头。栗建华本不欲与金人结怨,可她从小蒙受古有今教导,做人需得饶人处且饶人,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云云。这时心中觉着若不去管这事,却是对不住自己一身武艺,同样有辱师门。
那金兵满脸横肉,还想在小役脑袋上跺上两脚。栗建华翻身到金兵身旁,抽剑用剑身在金兵腿上一拍,金兵的腿便偏在地上。金兵已经,一瞧原是个相貌俏丽的小妮子,心中略略放松,满脸坏笑道“小姑娘,你呀,真好看!”栗建华只觉作呕,反手一剑,划破了金兵的前胸,金兵没想到这小妮子身法如此之快,待他有闪避之时,剑已然划破肌肤,金兵哇叫了一声。栗建华恨恨道“你们这些外族蛮子赶紧滚!快滚!”那些金兵心中来气,又仗着人多势众,倘若被一个小女子赶走,便是颜面扫地。金兵纷纷抽出钢刀,程程程几声,四柄钢刀已然出鞘。客店中的其他客人眼见有性命之忧,形势如引箭在弓,紧张万分,个个跑腿便逃的无了踪影。
栗建华冷哼一声,自是也没只望有人来帮她。小役看由他引起的事端越来越大,一时间心中胆怯惧怕,既不敢说一句话,也不敢动上一动。四个金兵举刀变向栗建华砍将过去,势要将栗建华置之死地。栗建华自非泛泛之辈,她向后撤过一步,四柄钢刀却是一柄也未砍中,栗建华瞅准时机,猛地轻巧的在身靠前的金兵脑袋上一滑,削去了那人一簇头发。这自是给那人一个警告,言下之意便是若你们在以行侵犯,我便要出杀手了。栗建华本不准备与金兵为敌,也不愿惹出太大事端,这事自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可金人心性孤高傲慢,凡事皆以争胜为是。被削去半边头发那人哇叫一声,大吼两声,显已被激怒,道“骚婆子,敢削老子头发,找死!”挺身往栗建华身上一欺,举刀横挥。栗建华袖足一点,轻身飞起,那人用力过猛,与栗建华一上一下,相交而过。栗建华乘着斜落之势,一脚踢在一人胸前,那人登时飞出丈余,这时她也不再留情,挥剑反刺,这一变来的迅疾无伦,之前猛扑那人再难放映过来,一件贯胸,霎时毙命。另外二人齐刀砍落,栗建华矮身躲过,趁着二人钢刀去势不及,抢先一剑,划破二人肚皮,二人同时哇叫一声,此时倒在地上那名士兵站起欲行偷袭,栗建华时刻注意着这人,眼光如炬,秀手一扬,三枚袖针激射而出,刺入那人心窝位置,那人猛觉心中一阵绞痛,痛苦蜷缩在地上,来来回滚了几滚,便不再动了。腹部中伤二人见这白净秀美的小女子却是身怀绝世武技的武林好手,念及死生大矣,夺门而逃,栗建华抢前两步,两剑毙了二人。
小役,掌柜等人或躲在柜台之后,会躲在桌下,兀自瑟瑟发抖。栗建华瞥了一眼,眼色中充满了怜悯之色,自叹她为人除害,自己可一走了之,却是给这些人闯下大祸,她杀了四个金兵,她走后,金兵定会找这些人问罪。但她留在这儿,等不多时金兵到了,她一人自是抵挡不住,无异送死。想到她肩负血海深仇,哪能就此断送性命,把心一横,从头上取下一只翠簪,放在桌上,对那小役和掌柜道“我给你们惹了祸,本应独自承担,可恕我有此生还有大事未成,不能就此殒命,此簪留与你们,若你们侥幸不死,此簪也可换不少银两,算作我给你们的赔偿吧!”她知道金兵马上便会赶来,再不去瞧那二人,转身出了客店。
老掌柜颤颤巍巍的走到桌前,枯手拾起桌上的翠簪,颤声道“女侠仁义为先,我,我哪里敢怪罪你啊!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矣,但求无愧天地!”小役这时方才回过神来,潸然泪下,凄然道“一切由我而起,我却像个老鼠一般躲在桌底,丢人啊丢人!”旋即想到金兵死在客店之中,金兵自是不会放过他们,捋清心思,大声道“大家快逃了,等金兵来了,只能等死了”。诸人登时醒悟,各自粗略收拾了一个包袱,匆匆逃亡。老掌柜年老力衰,自知金兵若要追捕,凭他的体力,据难逃脱魔掌,又想也活了七十余年,无儿无女,就算侥幸活下来,也只有郁郁而终了。思及如此,索性也并不逃了。反而坐在桌旁,平心静气的喝起茶来。
金兵果然没过多久便到了,专注老人又是喝骂,又是毒打。但老人已下定决心绝不吐露半点讯息,他虽年迈,心性甚烈,直到死去,兀自闭口不言。金兵无奈之下,狠狠离去。何金鳞这时才追到这儿,见许多人围在客店门前议论纷纷,心中狐疑,走到跟前一瞧,原是客店中老板死了,又从周围人言论之中知道,这儿不久之前发生了什么?何金鳞猛然瞥见老板袖口中有支翠簪,细细一瞧,那正是栗建华头上所戴。便知栗建华定是来过这儿,只是她现在到了哪儿,她闯下如此大祸,这是处境实是危险万分。何金鳞思及于此,心中不禁焦急起来。拾起栗建华的翠簪,便往城中寻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