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树有些不明所以，记忆中回想了一下，自己和身份高高在上的二掌柜似乎从未有过交集。
平日里到精工坊走动的并不算频繁，三五个月一次而已。每次过来都是从小门进出，把上次完成的工件交给一个姓李的师傅审核过目，再从他手下的一个学徒那里领取下一批工件的原件、图纸、工序和要求，可以说低调地来，再低调地走，哪里会和高高再上，贵为二品机关师的二掌柜打交道。
二品机关师可不是小人物，那是能独立制作强大机关器的大师傅，和他这样的机关学徒不会有什么关系。
和炼器、炼丹、制符、阵法等专业品级分类一样，机关术分九品共十级，分别是不入流的学徒和一到九品的机关师。
简单的来说，机关学徒只要会在金工、校验、判读三方面达到要求就行，门槛很低。一个粗通文字的普通炼气期修士，经过三四年培训，基本上就可以独立制作一级以下的工件，之前排在他前面的几个年轻人，制作的都是这样的一级工件。在此基础上，如果在符文、灵能、走线、整合等方面有所精进，能正确计算和调整工件组合，那么就可以制作二级工件了。到了这个程度，可以算得上机关学徒中的精英，若以后修为再提高，理论水平再增强，就可以尝试制作三级工件，挑战一下一品机关师的考试。
机关学徒和机关师的最重要区别就在于能否独立制作完成一个机关器，这个机关器不限大小，不限等级，不限功能，但一定要具有三个方面特性：独立逻辑判断、合理灵能布线、不依赖外物而具有完整的功能。
而一品机关师和二品机关师的差距，一点都不比学徒和机关师的差距来的小。其中最关键的差别就是独立设计能力。从二品在往上，机关师的品级晋升要求越来越高。
机关师品级是分九品，但不要说精工坊，就算偌大的陇阳县，四品以上的机关师也才寥寥几个。放眼到整个大成国，即使是代表了国内今法机关术最高技术水平的巧工门，也从未听过有过七品以上的机关师。
一个陇阳县内赫赫有名的二品机关师能记得住自己的名字，除了高兴之外，是不是更应该觉得担忧呢？
闻树默默地点点头，恭恭敬敬地站立在中年人面前。他心中再有疑惑和瞎想，此时也不敢表露出来，要知道对方除了二品机关师的身份外，还是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一个手指头就能杀掉十个他这样的炼气中期修士。
“七叔问你话了！”青衣少年阴沉着脸，甚是不满。
闻树低眉顺眼的表情让青衣少年有一阵莫名的烦躁，但又说不出到底烦躁在什么地方。
“好了，小青，不要闹了。闻树，你坐。”中年人笑着制止了青衣少年的暴走神情，指着桌子上旁的一个石凳，自己先坐了下去。
一时间搞不明白这一老一少两人搞什么花样，闻树不敢逾越身份，毕恭毕敬地回应道：“二掌柜面前，哪有小的座位。”
中年人并不在意闻树的话语中若隐若现的抗拒之意，而是继续笑道：“闻树，你是河口镇人吧。不知道和祁永是否相识？”
祁永？祁家？河口镇最大的家族，掌握了镇上的四成山林土地，拥有一个码头，两个货栈，十一个店铺，车马舟船无数。
祁永是祁家的现任家主吧，听这中年人的口气，两人似乎认识。
“小的哪敢说认识祁家主。不过祁家的机关器都是我在维护，和六爷、三主事打交道比较多。平日里多亏了六爷的照顾，小的对祁家感激甚多。”
略微一思索，闻树稍有删减地回应道。
“祁永和我相识多年，交往甚密，祁家的那些机关器，都是我精工坊制品。”
中年人微微笑着，继续说道：“你可知道，祁永对你评价甚高。”
不待闻树回应，中年人侃侃而谈：“闻树，山野村夫之子，七年前其父母外出遇匪而亡，时年九岁，后由舅妈抚养之十二岁。当年九月，修行时出了意外，致双眼暂瞎两月。恢复后便跟随舅妈学习机关之术，一年略有小成。”
这些都是在河口镇上随随便便都能打听到的事，但从精工坊二掌柜口中说出来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青衣少年听着也翻了翻白眼，自己这位七叔平日里忙的要死，今天却偏偏要过来检查一帮学徒制作的工件，当时感觉七叔简直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现在算是明白了，看来七叔的真正目标就是眼前这位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家伙。
“机关之术，繁芜丛杂，涉及符文、阵法、算术、材料、冶炼等大大小小十几个门类，学习时间远超炼器制符，因此有非三年不可小成之说。你能够在一年之内就有所成，可见天赋不错。”
“是李师傅指导的好。”闻树越发小心地回应着。
中年人大袖一挥，道：“跟他没关系。是你的，就是你的。”
闻树心中一惊，隐隐约约知道了些什么。但接下来中年人的话更让他吃惊：“闻树，我精工坊欲招你为一等学徒，你可愿意？”
一等学徒！
修仙界里，各门各派、各家各族、各店各铺对于学徒的分类大抵相同，三等学徒相当于一般的杂工，二等学徒就可以成为机关师的助手，一等学徒的待遇更不得了，甚至可以代替机关师主持一个阶段的工作。
自己和二掌柜非亲非故，难道就因为祁家家主的态度，而就招揽自己为一等学徒？
闻树对自己颇有自信，但还没自信到这没边的程度。
自己真的要成为精工坊的机关学徒吗？回想起过去四年的挫折和拼搏，闻树有些意动。
精工坊在陇阳县城可算得上第一等的机关工坊，坊主，即大掌柜，就是一个四品的机关师，坊内二品以下的机关师足有三十多个，二品以上的机关师也有三个。这样的机关术实力，都可以媲美一般的小型门派了。
据闻树所了解，精工坊的核心业务可不是针对民生的木牛流马之物，也不是用于朝廷大军的军国重器，而是为修仙界里的修士订制各种机关傀儡，下至炼气期修士用的机关兽，上至结丹期高人所用的机关秘器，精工坊都有所涉及。
精工坊内学徒待遇极高，工钱按月结算，二等学徒每月即可收入六十枚下品丙等灵石，一枚下品丙等灵石可以兑换一百到一百二十个通宝。市面上一斤粗粮的价格是八个铜钱，或者四个通宝，一个铜钱就可以买酱油盐醋各一小碗。镇上有小户之家婚宴，买了四口猪、八口羊、十五六坛陈年老酒和香烛纸扎、鸡鸭案酒之物，也才用了十六两银子，合计一万六千铜钱，约合八千通宝。
计算一下，单单一个二等机关学徒的收入，就可以养活五口之家。如果省吃俭用一点，只要一两年时间，就可以让五口之家购房置地，从此过上小富生活。
闻树又在心中算了一下，他每隔三个月接一次精工坊的活计，收入可在三千到四千通宝之间，平日里还有河口镇的机关器维护生意，偶尔出一趟远门做做上门服务服务，一个月下来大概是三千通宝左右，扣去生活所需、工具损耗和各种为了提高机关术而买的原料图纸，每个月能攒下一千来通宝，相当于十枚灵石。
就这点结余，仅够他提升修为所用，根本谈不上什么奢侈。
二等学徒待遇就是如此，那一等学徒岂不是更高！
想到这里，他真的是有些动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