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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宿命的秩序(上)

人寿几何?逝如朝霜。

人命轻贱而短暂,每一息尚存的岁月都经不起过度的磨砺和摧残,故而先祖大多数氏族的贤把传承者封存在无尽的冰霜,抵御背后的阴影,同时过度到新的时代,永恒的守护光明。

起于宿命,陨于尘封,尽管贤者的智慧超越人世千百年,也无法看清被死亡蔓延的边界,但无尽的大地,有着太多关键的一刻,生死存亡的一刻,总要有人在另外冰冷的世界驻足,在寒冷的夜幕承受超越底线的痛苦洗礼,只为守卫警钟长鸣。”

历代罗那的使徒,都担当过这项重任,经历死亡,是蜕变成长的一部分。

但是……很少有人能够见证自己的死亡。

日渐消沉的意志,伴随着诉泣无声的灵魂,何谈坚守百年,最好的结果,就是在岁月的流逝下一点一点,烟消云散……

仅有吊念在生前无上的荣耀,与继承者的一纸哀书。

地下深处,一具研究院的人体棺匣中,在今日被一群白衣学者们打开了,这些学者们个个神情肃穆,透着无比的认真,场面鸦雀无声,全都注视一个方向。

只见这沉重棺匣被巨大的机器掀起,露出匣内一层接着一层厚厚的坚冰,而层层坚冰之下,安详的睡着一个白皙囊弱的男子。

这就是令所有人注视紧张的源头。

彼生,若是来世……

有时候,只是一个恍惚,便可以跨越一个世界的精神迷障。

长长灰暗地板,平淡的黑暗中,蓦地降下一簇微光,光线昏暗少有盈余,在平坦地板看见一个不高的人影,踩着古朴的长靴,站在这四目无边的长廊。

男子虽然不高,但身子挺拔,伫立在脚底的位置动也不动,光线不多,无法完全看清男子的外部轮廓。

男子似乎厌倦黑暗,只是微微挪动一步,退出光团,一半身形再次隐入那冷漠的暗夜中,不识庐山面目。

人影静静伫立,不计岁月,亦如时间静止。

时光斗转星移间,幽暗的世界,与研究院此刻外界大相径庭,完全不是同一空间,在这沉默的静止中,外面的世界一直都在变,时代在变,人也在变,发生过太多太多事情。

只是这里的时间,好像永远只有这么一个点,不起波澜,万千如一的一个点。

一日仿如一日,时间的概念都无从安置。

忽然间,就不知过了几何,头顶的上方重新降下一束偌大完整的光亮,让这里的一切无从隐藏,那柔和似月的光晕点在脚下,如触水的涟漪,转瞬间掀起了光与尘满布的花圃地毯,再看这凋零古老遗迹,就像中古世纪的古老殿堂,风格独特。

光团旋转,四周大亮,方才见那黑暗中一丝不动静立的人,如雕塑,亦如在沉默,他闭着目,秉着气,似乎在默然之中等待着。

一轮透明的弯月,不知觉间挂在咫尺天涯,让静止的时空滴答滴答的行进。

十七道朱红石柱拔地而起,在黑影的头上方撑起一圈环绕的高空楼阁,精细建筑,雕琢有度。

诡异地,那平旷的阁层忽而升起一阵阵幻影,一个接着一个的老者默然出现,十分不真实的摸样,每个人都穿着风格迥异的宽大袖袍,看不到下身。

与下方无声息的人不同,这十七个人虽然表情平凡,但各个有血有肉,衣着鲜明。

久远的年代,无曾计数,人们划分日月星辰,以此为时,而一些人,是月下的长者。此外,在他们的世纪,曾有一个“贤”的称谓。

十七人中,静静的停顿伫立在月光下,看着下方的影,少顷纷纷抬头望月。

万古如是的月,今日月圆无缺,光泽如玉,恰如彼时。

古老的声音,穿过历史的尘埃,出现在这片狭隘阴暗的时空,“该醒了……”

话音落下,沉默的空间就陡然变化,如同沉默的水滴,走到爆发的边缘,难以压抑的莫名气氛突然升起。

下方黑幕的人影,带着危险气息的抬头仰望。

呼!足以令人惊骇地。

那兜帽之中,哪里是人的面孔。只有一团黑色暴戾的浓雾,在怒意中翻腾着,好似一个人的灵魂。

那黑雾,竟然对着这些出现的贤露出不加掩饰的强大敌意,那绝不像一个人气息,死寂而强大。

令人意外的,十七位的贤,一直面色柔和的把下面的人影纳入视野。

嗡……

时间与空间波动,出现了裂缝,让人可以清晰彼此。

缝隙之间,埋藏了一个羸弱的光点,诞生于这片星空之下,光影幻化而出,宛如时间沙漏。

心念电转,时间倒流,那被黑色笼罩的人很快就在原地快速的变化模样,褪去了长长的兜帽衣袖……

露在目光下的,不过就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平平凡凡,有一种古朴囊弱的书生气,唯独双目眉角稍于常人不同,细看之下竟是奇绝的英姿。

年轻人有了呼吸,有了心跳,在默剧的画面中动了起来。

时光的沙漏慢慢的散去,化为泡影,而年轻人也是缓缓睁开深邃的目光。

阁层最中间有一位红色长袍老者,他朝着下方的人,淡淡轻语,话语带着一种复苏的魔力,余韵悠长,“该醒了……”

醒了,那么久了,是该苏醒了。

年轻人听从召唤,抬起了头,看向头顶环绕的阁层,也看到十七位面色祥和的老者,那是他的尊师,毕生刻骨铭记的人,也是十七位超脱于世的苦贤。

“我的老师们……”

年轻人一刹就跪在那古老的地板上,口中喃喃吐出了几个字,声音颤抖着,双目炯炯的注视头顶上方的虚影,泪如雨下,不见动摇的目光,慢慢凝住,再也无法移开。

“是我!我就是于啊!我是罗那氏族的于。”

红袍的贤者贴近了栏杆的一点,倾靠在边,话语带着微微的波动,“我们知道!孩子,我们就是来见你的。于,这么多年,我们终于又见面了,老师们很想念你。”

听来只是一句轻轻淡淡的想念。

这么久,这句话,两者此刻,却是相等的重量。

地上跪着的人,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无语凝噎。

而上方的人,也在继续哀叹的说,带着柔情和自责。

“这些岁月,让你一个人在此默默煎熬,本就痛苦。何况让你没有选择的接纳这一切,更是非常残忍,也很不公平。于、老师问你,你恨我们吗?”

“不!”于回答,这样的回答也不需要解释。

红袍老者有些愧疚的看着于,“但总要有人这么做,我们都是凡人,凡人,就要用属于凡人的办法,最残酷的牺牲,来为自身文明的火种延续做出贡献。”

“有幸的是,我们至少还有做出牺牲的权利,也有更多的选择,去为我们人类美好的未来,这些,一直都是罗那氏族的责任。而你,是我们现如今仅存的后人,虽然不如我们几个老家伙活的这么久,但自从立志学习的那一刻,就注定你不能逃避的命运。”

“这种事情,对你也算作一次最艰难的考验,我知道,这几百年你很痛苦,肯定非常想要有个人可以一刀杀掉你,让你从身体到灵魂得以解脱,远离这里的无比黑暗,无比的死寂,理智被埋葬,精神一天天枯竭,到失去心性。但请你相信,毕竟我们也曾经历过,这全部的一切。”

“你很单纯,可能不会考虑这般为何?认为直接让自己面对死亡不好吗?一生一世,反正你也不亏欠任何人,也许,你真的不会考虑,可是远古的厮杀、救赎、亵渎,罪恶,崛起,反抗……那一幅幅画面,我们亲眼所见,那是我们更久远的世界,十分的久远,很多人一生都没见过,甚至想象不到……”

“那很不一样,只能说!我们必须要存在,必须要有人活着,掌握曾经,我们的智慧,我们的力量,我们的学识,我们的技巧……如果人们真的有一天回到了某一个不可扭转的一刻,那肯定就是我们必须出现的时候。”

“人必长辞,而那个拿走我们全部的就是你了,于,仅此一人。”

“我们经历世间种种,我们得以留存今日,我们很欣慰,今天没有看到你沉睡。”

“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们必须唤醒你!我们的时间不多。”

“你是个幸运的孩子,自从出生起,就纳为罗那氏族的门徒,我们十七人传你所学技艺,让你亲眼看到事物的边缘,亲身经历绝境的超越,让思想突破生命的桎梏,让你成为一个超越平凡的人,超脱生死,你也很优秀,在宿命和技巧的领域堪比两位导师……”

“最后的历练中,你选择了红色……你不需要经历生老病死,所以计划之中,你的身体被冰封在科研中心的冷冻仪器中,为了新的任务。“

“这里……是属于你的命祗,你灵魂燃烧的本源,亘古世间诸神不灭,你会找回自己的曾经的力量,然后再一次的完成蜕变。如今你的记忆还未完全苏醒,一些事情恐怕不知道,但这些都没关系,你将要重新适应自己。”

“经世间人,阅世间事,抹去不该存在的,让世界平衡。”

“今世事变迁,多少年了,我们一直摸索着往前走,探索未知,发现新奇……寻找智慧的极限,寻找让生命改变的契机。曾经我们怀疑,人类在更远的时候还存在一种文明,超越物质界的文明,我们称之为神迹,现在,我们已经走到了一个很高很高的层次,在那里,仅有我们……在极限的彼端,我们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所见,我们看到了结果,但很有可能代表灭亡。”

红袍老者把手收回到长袖,慢慢托起,叹息中仿若陷入无限沉思,但目光却是淡然洒脱:“我们做了选择,打算去尝试!所以,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了……”

“于,你马上就要苏醒了,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对任何敌人心软留情……”

“你生,则罗那在……希望我们还可以见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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