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你就现在告诉我,这事怎么处理吧!郑彦说道。他知道,无论事实的真相如何,他这次是跳进了黄河,洗濯不清了。
即便那些事情是真的发生了,我也相信不是你的本意。邓华说道。
相信我?郑彦没想到这事就这么轻易的过去了。他曾经想象过无数可能,甚至在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未曾料到邓华很轻易的就原谅了他。
是啊,你是我丈夫,不信你信谁啊!难不成你还想和我离婚?邓华问。
不不不!被你这样轻易的原谅,是不是有点太便宜我了?郑彦急忙解释。
那你就在家里乖乖听话,好好照顾妞妞,别再四处乱跑了!我等会到邮局给你汇点钱回去。
你现在在哪里?具体做什么工作呢?上次给你打电话,说你没做了,我很担心。郑彦说。
我目前在罗湖区新秀村的一家电子厂上班,包吃包住760块呢,我昨天去原雇主家拿东西时才知道爸爸给我写了信。邓华说。
不错呀,这个工资蛮高了!这个电话可以找到你吗?郑彦问。
高什么呀,我既没文凭又没技术,只能找普工的事情做做,这工资只能算深圳最底层最低下的工资水平。我们宿舍还没有装电话,在外面公用电话亭打给你的。邓华说。
我想死你了!没你的日子,孤枕难眠啊!郑彦抬眼看了一下四周,见小卖部里的老板没注意他说话的内容,便用手捂住电话低声说道。
别贫嘴,是在想我还是在想别的女人?电话那边传来邓华不满的声音,继而又变得幽怨,说,我也想你。
俩人一阵沉默,郑彦生出一阵无力感,”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觉得,他的心已经飞到了深圳,搂着邓华诉说着无尽的相思之苦。
我决定,再过两个月,我就去深圳打工。郑彦突然对邓华说道。
你来干什么呀?这边的工作很难找,你跟我一样没有大专文凭,尤其是男人,在这边更难找工作。邓华说道。
现在在家里实在挣不到钱,今年的提留都还未交上!一年下来,挣来的钱还不够交提留!再说了,你总不能让你男人在家守着几亩薄地带着孩子可怜巴巴地靠她妈妈从深圳汇回来的接济款中度日吧?!即便你愿意,我也不甘心!我终归是一个七尺男儿,男人就要挑起家庭的重担。郑彦有些激动地说。
这边的工作真的很难找!有很多人因为找不到工作露宿街头。邓华说道。
我是一个男人,不怕吃苦,而且我相信凭我的能力能在深圳立足。郑彦固执地说道。
你有什么能力呀?既没有一技之长,又没有工作经验,来深圳也是受苦的命!邓华说道。
没一技之长我可以下苦力,去工地找活干,给人搬东西!实在不行可以去给人擦鞋!只要有心,什么都不是难事!再少也比在家里挣钱多!
长途电话费很贵,就这样吧,不跟你说了,你好好在家呆着。说完,邓华挂了电话。
死一样的寂静,深圳的一切讯息一切生命仿佛在此刻消失了,电话里的蜂鸣声像黑白电视停台后闪烁交替的雪花,沙沙地跳动着无可奈何。郑彦心里只有两个字,深圳,冥冥中的牵引,让他无法抗拒自己的念头,仿佛深圳才是他的归宿,纵然粉身碎骨化为尘土。
他骨子里是自卑的,但又是极度的自尊,邓华说的是事实,但郑彦却认为是对他能力的否定,他不甘心被否定,他要行动去证明他的存在感,他要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整整两天,他沉沦在自己悲伤的情绪里,过得浑浑噩噩,吃饭都显得心不在焉,只有妞妞的嬉笑和温暖才能让他挤出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直到他姐夫周天强的到来。
周天强见郑彦的头发依旧未染黑,心里略有不快,这种不快很容易就被郑彦捕捉到。还未说话,郑彦就说,明天去镇上剪了。
周天强仔细看了看门墙上的对联,说,对联不错。
郑彦说,不错什么呀!愁死我了,又问,您今天来有事吗?
周天强说,有。郑彦问,是不是就近打工的事有眉目了?
周天强点了点头说,你还算不傻。
郑彦的心情这才有了点鲜活的味道,他说,姐夫到底是农电站的干部,路子广!又问,什么工作?在哪里?
周天强咳嗽了两声,说,我哪里有这能耐啊!倒是你长能耐了!说来说去,这工作还是你自己找的。
我?郑彦啼笑皆非,说,我都没出门,姐夫你别开玩笑了,这两天我一直在家里想着怎么应付交提留!
周天强说,你应付得还不够吗?我一直没发现你还真会来事啊!
郑彦在兜里摸出软红梅,掏出一支,见烟有点皱,捋了捋,正准备递过去,被周天挡住,说,抽我的。便掏出红塔山,给郑彦派了一支。
点燃烟,郑彦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指着对联对周天强说,这都是被逼出来的。
周天强点点头说,张正武找我了。
郑彦恍然大悟,拍了拍头,吐出一串烟圈,说,工作是我们村长帮忙找的?
周天强说,跟你说话不费力,我只是顺带着提了一下你最近的难处,说你想找点零碎的活做做。
郑彦嘻嘻一笑,说,还是得谢谢姐夫!又问,什么工作?我要看看这工作值不值我这幅对联钱,往年我给镇派出所的大门写一副对联要收八十块,给村委会写么,怎么说都要收个七八百块吧!
周天强说,你们村里自办的钢球厂,月薪七百八。
郑彦眼里闪着光,说,切!这点工资就把我收买了啊?
周天强说,你就别装作不知足了!如今,国字头企业员工的工资也不过如此。又说,他让我转告你,你家今年的提留免了!
郑彦哈哈一笑,说,终于听到一件开心的事儿了。
有什么条件?郑彦问道。
周天强说,将对联撕了,别乱说话,别捅娄子。
郑彦说,那怎么行!
周天强眼睛一瞪,咬牙切齿地问,你还想怎么样?
郑彦嬉皮笑脸地指着对联对周天强说,看,这字,拙重大气,有着颜真卿的三分神韵,难得写出这么好的字,怎么着也要多欣赏两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