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十五,这日的天气看起来还算不错,天空虽然略显阴沉却也没有雨雪的征兆,路上来往的人们脸上洋溢着即将面临新年的喜悦笑容,完全没有意识到今日其实是传说中的三大鬼节之一——下元节。
毕竟距传统年代太过久远,这些中国的传统节日正被越来越喜欢“方便简洁生活”的人们所遗忘,更别说是这听起来就叫人觉得晦气的下元节了。可在卧龙街蓝庭斋的大厅中,身穿粉色短衫、水红色曳地长裙的艺竹正领着满脸不耐的墨儿、林愮在准备祭祀的用品,打算等失踪多日的店主蓝一回来便能直接开始祭祀,而雪枫则与胡离和吴娂两人打扫着店里的卫生,将所有家具、摆件全都擦拭了一遍。
“老板什么时候才回来呀?都已经这么多天了。”
当大家忙完手中所有事聚在一起时,一脸忧心忡忡的胡离看向昏昏欲睡的林愮,伸手戳了戳他的厚实的胸膛,不想几日来因过度担忧而导致睡眠不足的他用力挥开了她的手。
“有话就说,别给我动手动脚的!”说罢,林愮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仰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小憩起来,看那模样根本没把胡离的问话放在心上。
见满脸不服气的胡离正欲开口反驳,店主蓝不在时已俨然成为主心骨的艺竹伸手拽她一把,制止了两人间无意义的争吵,温声解释道:“你们都放心,老板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我们就安安心心在店里等她。毕竟今日是下元节,老板无论怎样也会回来参加祭祀的。”
本也担心的吴娂和雪枫听艺竹这么一说,原本忐忑的心逐渐沉寂下来,正打算转身去忙各自的事情,不想却被一阵清脆的门铃打断,随即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面色阴沉的王逸飞带着两名警察走入厅中,在看到众人后一言不发地就示意身后人去楼上搜查。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心情极糟的林愮,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只一眨眼便来到楼梯口堵住两人去路,语气森冷地讽道:“怎么?王警官这是要强闯民宅?”
看到林愮轻松拦住两名警察,王逸飞这才恢复了些理智,默默扫视一眼围观的艺竹等人,将自己带来的人召回身后,语气冷硬地道:“把人交出来!”
“你……”
见林愮正欲回嘴,艺竹抬手打断他未尽的话,勾起一个淡雅娴静的微笑上前几步,拦住了林愮,并也转移了王逸飞的视线。“我叫艺竹,是蓝庭斋的管事,不知王先生让我们交什么人?”
“什么管事我不认识,我要找的是你们那个店主蓝,你去给我叫她出来!”
不悦地环着双臂与这个比自己稍矮的娴静少女对峙着,王逸飞眼里满是浓浓的不屑与厌恶,而艺竹仍旧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倒像是王逸飞在无理取闹一般,让他心中大为窝火,可碍于那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他并非这些人的对手,所以只能暂时忍下来,暗暗盘算着秋后算账。
“王先生,今日我们老板不在,你若有事不妨改日再来!”
艺竹这客气而疏离的态度让王逸飞等人感到极端难受,真的想就此离开,可碍于事情严重,心里实在焦急的他不愿再拖延时间,只得深吸口气缓和下自己的语气,尽量客气地解释道:“我今日来是为寻找失踪多日的好友,我知道你老板肯定有他的消息。如果你老板不在店里,那你可以告诉我她的行踪,我自己会去找她。”
见王逸飞敛下脾气好言相说,艺竹也不再与他虚与委蛇,直截了当地道:“抱歉,我们也不知老板的行踪!因为自周末那日外出后她便一直未归,我觉得她的行踪应与你那位朋友有关,你先去查查你那朋友究竟做了些什么吧!”
“臭女人,别不知好歹,我……”
似是被艺竹说到了什么痛处,勉强维持的理智瞬间就被击垮,暴跳如雷的王逸飞说着正欲动手,可不想身周的空间突然凝固,将他死死困在原地,维持着正欲攻击的不雅姿势,半天也不见有何下文,弄得在场之人都不由愣了愣。
“脾气不好我还可帮你改改,但若是人心不古我的处理方式只有一个!王警官,我希望你还是慎重一些,别在冲动时做了什么叫自己追悔莫及之事。”
清冷中隐含杀意的声音自大门那边传来,厅中除了王逸飞外的所有人全都循声望去,只看见身穿浅金色镶边撒花缎面长袍。,披着月白色金线绣云纹披风的女子缓步自屏风后走出,径直向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王逸飞走去。
在与两名警察擦肩而过时,女子蓦然停下脚步,淡漠的眸光直刺两人惊恐的眼眸,微微挑了挑眉,“怎么,还不走?是打算等我亲自相送吗?”
闻言,两人身体猛地一僵,微微往后缩了缩,求救的目光顺势落向身前不远的王逸飞,可他自始至终都未曾回过头。
见威慑的目的已经达到,女子褪下身上披风交给迎向自己的艺竹,嘴角勾起那抹惯常的优雅微笑,轻声安抚道:“放心,今日怎么说也算是个节日,我想留你们警官在这吃顿便饭,都先回吧!”
女子的表情和语气虽然温和,但却不容他们置疑,两人最后看了眼自女子来后就未曾有过动作的王逸飞,像只鹌鹑般乖巧地点点头,缩着脖子转身离开。
走到贵妃榻旁,女子一撩衣摆便斜靠榻上,单手撑着头遥望王逸飞,笑看着他目眦欲裂的模样,轻声问道:“王警官,我知你因封尘失踪一事误会于我,可也没必要一有认识的朋友失踪就来找我吧?”问罢,女子伸手弹了个响指收起他身上的禁制,顺势指了指身前的座位,示意他坐下说话。
猛然间感觉身上一轻,王逸飞立时如脱力般软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剧烈喘息着,额间滴下的汗水滑入眼眶,却不能制止他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满脸悠然的女子,那模样看起来极为狼狈不堪。
“不好意思,我忘记人是不能承受这种空间完全封闭的禁制了,毕竟你可没有使用内呼吸的办法。林愮,扶王警官坐下,墨儿去备条热毛巾给客人擦擦汗。”
眼神戏谑地说着毫无诚意的道歉话语,女子吩咐一声便闭上眼眸,静候林愮拎着王逸飞的后领坐到椅子上,而墨儿则拿了条热毛巾轻柔拭去他脸上的汗水。
收拾好狼狈的王逸飞,墨儿见他也差不多缓过气来,走到女子身边低声说道:“老板,已经好了!”
摆摆手示意墨儿退开,待她到艺竹身边坐下,女子这才睁开眼坐直身,懒洋洋地把玩着自己修长的手指,看也不看对面的王逸飞一眼,直接道:“王警官,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过我永远也不会授人以柄的,你还是好好管好自己的事,别给我添麻烦,不然我可不会顾念旧情!”
闻言,王逸飞忍不住冷哼一声,高傲冷漠的目光扫过围坐在桌旁的几人,最后落在女子脸上。“我们之间能有什么旧情?”
似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女子一时有些怔愣,随即扬唇勾起一抹浅笑,意味深长地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没必要过早说破,毕竟时机未到!”
低声轻斥女子一句“故弄玄虚”,王逸飞这嚣张傲慢的态度顿时彻底惹怒了林愮,随即只见他不管不顾地骂了句“混蛋”,二话不说起身拽着王逸飞后领便将人拖出店门,在众目睽睽下将他当作垃圾般丢弃街头,最后还是觉得不解气,又控制着力道踹他一脚,让他在地上翻滚几圈后撞到街道中央的花台才停下。
环着双臂斜靠在门框上,林愮以睥睨天下的强盛之势俯视着王逸飞,冷眼旁观他捂住伤处疼得不停抽气的模样,寒声道:“我们老板善良,可以容许你目中无人,但我林愮可没这么好的脾气。你给我记住,这次你的无礼换来的只是我收了力的一脚,下次可不能保证我会不会用上全力。”
说罢,林愮不由又恶狠狠地瞪了王逸飞一眼,无视他呆滞的神情径直转身离去,将他的高傲与自尊就这么踩在脚下,毫不留情地彻底碾碎。
回到左边大厅,林愮面色淡然地来到原位坐下,不待女子开口便拿起碗筷大吃起来,可眼底仍旧带着愤懑与不满之色,让艺竹、吴娂等人不由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用膳吧!”察觉到气氛尴尬而沉凝,女子催促一声后举起筷子,吃了几口菜后见林愮仍在闷头吃饭,连平日里爱吃的菜也不夹,不由轻叹一声,道:“王逸飞无非就是疑心过重且太重视他朋友罢了,何必与他斤斤计较呢?自己平白受了气不说,还将自己与那种傲慢无礼之人混为一谈,看来我教了这么些年的东西你都没记住!”
“我……谁说我没记住?我只是看不惯他那张唯我独尊的臭脸,还有那双完全看不清形势的狗眼,简直是要翻天了。更何况明明是他那朋友找您麻烦,凭什么把您当犯人似的,我真想……”
“好了,乖,别说了!”
见林愮为自己抱不平的忿忿模样,女子感到一股暖流从心底流淌而过,忍不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轻声打断他,并向众人提起这几天的经历,轻易转移了话题,也让桌上的氛围变得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