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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夺舍

砰”地一声响,李新感觉身体和灵魂分离了般痛苦。

好不容易待心思平静下来,李新疑惑地望着视线的前方,瞳孔瞬间缩小,恐惧弥漫心田。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破破烂烂的身体,一个刚出车祸的身体,温度正在慢慢下降的身体,最重要的是,那具尸体长得很像自己。

李新颤抖地走上前去,想去检查一下那究竟是不是自己。手伸出,却从尸体上穿过,李新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我死了”,李新恍然。

稍平静,李新开始审视现在的自己,浑身光溜溜的。这没什么问题,一切身外之物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过例外的事情发生了,脖子上居然挂着一枚吊坠,散发着微光,微暖着身体。

摸着脖子上挂着的吊坠,眼前尸体上却一无所有,李新陷入了沉思。

毫无疑问这块吊坠不是普通的东西。尽管李新一直以来从不把这块地摊货当回事。吊坠是李新小时候花几块钱从地摊上买的。品相雕工当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一直带了这么多年只是源于日久生情罢了。

这块吊坠如此不同,李新幻想着或许自己可以活下去。因为李新感觉到了整个天地对于自己神魂的拉扯,而玉坠在护着自己。没有玉坠护着,李新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下场是消散在天地间,化为万物的养料,而不是自己向来嗤之以鼻的升到天堂或者下到地狱。

迷茫间不知道时间过来多久,当眼前的身体被救护车拉着奔向医院的时候,李新感觉到自己的神魂被玉坠笼罩着,缓缓地升空。不再为人,没有任何事情去做,时间对于李新失去了意义。怀着患得患失的心态,在不知是慢还是快的速度中,李新的神魂冲出了地球,路过了月球,冲出太阳系,在黑暗冰冷的宇宙中游荡。

当冲出银河系的时候,整个星空对于李新来说变得完全陌生。他完全迷失了。再也没有了时间和运动的感念。恍恍惚惚地在宇宙中飘荡,如同一个幽灵。脑子中关于自己的存在感越来越少。某个瞬间李新感觉脑子好像清醒了,却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一万年还是一瞬间。

这时李新觉得自己快死了,尽管神魂在宇宙中流浪并没有受损,好像还在宇宙流浪以及玉坠的保护中变得更加凝练。

为什么会有如此感觉,源于对周围一切的不可知。没有时间,没有变化。李新觉得自己正在逐渐地迷失。不久的将来,“李新”这个有思想,有记忆的神魂会消失,变成一具没有任何思想与记忆的神魂。如果那时还具有身体的话,李新觉得一具行尸走肉最适合形容将来的自己。

以前看杂志的时候,李新了解到一些关于人的濒死体验历程的,其中大多数人共通的一项就是自己的一生走马观花般从自己眼前溜过,不管多么不起眼的经历都会重现。李新觉得自己大概不会有这么美好的待遇了,因为自己已经死了。当身体死亡而神魂没有消散的那一刻,李新大概就不再为人了吧。人毕竟是有身体的。

终究自己快迷失了,李新决定自己把自己的人生回忆一遍,不去想生前一直纠缠着自己的关于利益得失啦,理想抱负啦这些东西。就单纯地想一想自己的一生是怎么过来的,不去抱怨不去怨恨,不去欢喜也不去恼怒,把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就当是去欣赏一部不那么深沉的美国爆米花电影吧。

思绪飘散,李新的记忆回到了五岁,那年他开始记事。那时的他是好奇的,对所有事情好奇。

六岁,上学了,幼儿园的第一天,他执着于男女的不同,向同桌的小女生炫耀自己的小弟弟。结果吓哭了小女生,也吓哭了自己。因为挨了老师一巴掌。

七岁,上一年级,认识了更多的字,也学会了读故事会,或许他是聪明的,他喜欢给同学们讲自己看到的故事。当然这也是人嫌狗厌的年纪,动手能力更强的熊孩子嘛,去哪哪鸡飞狗跳。

八岁,在家庭作业和动画片之间艰难取舍。学会了抓着三支笔写作业。

九岁,鼻梁上加上了玻璃,被称作小四眼。

??????

十九岁,考上大学,第一次离家远走。当火车启动的时候,看着窗外的父亲,他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一瞬间他懂了自己当年写在考卷上的答案。

大学四年,读书,恋爱,毕业,分手。

二十三岁,独在异乡,开始为了衣食住行打拼。

??????

三十而立,他有了一套房子,尽管只付了首付,但是在寸金寸土的帝都,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满足。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接下来就是结婚,生子,然后再将孩子送入幼儿园,就像当年父母把自己送入幼儿园一样。然后就是孩子的一生。

然后有了孙子??????

人生代代无穷己,岁月年年望相似。

可惜李新死了,死于一次意外。

如果李新的人生真的是一部电影的话,想必也是一部平庸至极的纪录片,没有波澜,看到开头,就猜到结尾。像芸芸众生一样,平平凡凡,普普通通。

当然,李新回忆完的时候,还是觉得很美的。这总归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一生。不管过得好不好,她是独一无二的。

闭上双眼,李新觉得自己仿佛流下了眼泪,伸手摸去,眼角却是干涩的。灵魂是没有眼泪的。

轻叹一口气,在玉坠包裹中李新继续流浪。意识渐渐地迷失。

??????

当再次清醒的时候,李新看着周围的一切,恍若自己做了一场梦,周围不再是冰冷的宇宙和偶尔闪现光芒的星辰,映入眼帘的是人来人往,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李新有点兴奋,不过当一个个行人穿过他身体的时候,这瞬间的兴奋戛然而止。忽然想起了什么,李新下意识地摸向胸口,吊坠还在。抓起来放在眼前,稍微注视,恐惧瞬间包裹住了李新,因为玉坠上面布满了裂纹,直觉告诉李新,玉坠快要碎了。

也许是因为死过一次的缘故,此时对于生的欲望反而大大超过了他刚出车祸那会儿。恐惧中,“夺舍”两个字闪现在李新的心中。李新一脸阴沉不定。虽然自问不是圣人君子,平生却也没有什么大逆不道之举。李新对于通过牺牲一个不相关的路人来拯救自己,还是犹豫不定的。

犹豫中,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李新感觉玉坠上的裂纹又加深了一些。恐惧中,李新眼中狠色一闪,埋头冲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青年男子。“我本来就不是好人。”李新在心中呐喊着这句话,不知是自嘲还是安慰。

灵魂快速地穿过了青年男子的身体,愕然间李新才想起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灵魂,而不是小说中的元神高人,夺舍只是生死恐惧间的妄想罢了,在求生的欲望中自己竟然下意识地选择性忘记了刚刚清醒过来的时候行人从自己灵魂中穿梭往来的样子。

不信邪地再次扑向街上行人,接连穿过或者是被穿过之后,李新的神情越发阴沉,脑中拼命地想着自己所知中能够帮上忙的东西。

暮然想起中医中所说的人体“精气神”三宝,接着道家“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的想法接踵而来。自己现在的灵魂状态岂不是被很多人不断批判的“神”,而“精气神”三者是能够互相转化的。“神”能驭“气”,“神”能生“精”。“神”是一个人的最高主宰。如果自己想办法化神生精,也许就能够接触到别人的身体了。

李新现在没有身体的羁绊,整个灵魂就是自己思想的全部表达,当李新刚想着怎么去生精的时候,周围的世界突然变大,一个个行人全部变成了巨人,仔细审查,才发觉是自己变小了,灵魂的一部分已经变成了“精”,那一部分“精”又很快生“气”,李新发现自己好像重新有了身体,只不过比原来小了无数倍。只有小指头般大小。

??????

几个小时后,李新出现在了一家医院病房,身体却更小了,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原来发出微光笼罩着身体的玉坠已经不见了踪影。全神贯注地盯着病房中的仪器,李新的身体不断颤抖,仿佛飘忽间就要被冲散。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李新不禁后怕不已。

原来当时李新刚刚为重新有了身体而兴奋,想着以后可以吃东西慢慢长大,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笼罩着身体的玉坠突然化成了粉末消散,刹那间天地间涌起一股拉扯力,李新立马痛苦地惨嚎起来,恐惧间李新强行移动冲向了身旁路人的身体,那时李新脑子里除了“夺舍”两个字再容不下其他东西。

好的一点是此时不再像先前那样空空地穿过,而是真的进入了那人的身体里。那时李新发觉自己化作了一个光球,而那人的身体里也有一个光球。李新感觉两个光球就是自己和那人的灵魂,稍微犹豫了一下,李新一咬牙冲了上去,两个光球彼此碰撞消融,初始李新还占了一点上风,毕竟他的灵魂曾经被玉坠温养并且在宇宙中磨砺,比那个人的灵魂更加坚韧。不过在不断的碰撞中李新发觉了不对,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新慢慢地落入了下风,两个光球都比原先小了不少,不过毕竟是人家的主场,虽然那人的光球比李新消磨得更快,却有源源不断的光芒混入其中,且战且养。而李新的光球却是消磨一点就少一点,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对方彻底消磨掉,虽然对方的损失绝对不小,李新却是要永久消失了。

当李新发现了情况不妙的时候,对方占据了更大的上风,李新毫不犹豫地撒腿就跑,不过却被对方光球纠缠着根本出不去。李新这时候爆发出来连自己都有些惊讶的狠厉,当机立断地把自己的光球一分为二,一半飞速冲向对方的光球,狠狠地碰撞,一半拼命地跑出了对方的身体。

出来之后感觉天地的拉扯之力还在,李新慌张之下灵机一动,控制自己的灵魂化生更多的精气,团团地包裹住自己,当感觉拉扯之力变小的时候李新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更多灵魂之力的消耗容不得李新浪费半点时间,指挥着比原来小了数倍的身体,李新争分夺秒地寻找着医院。李新觉得自己的状况估计连小孩子都斗不过,只能寻找比小孩子更弱的存在。李新觉得自己能胜过的只有刚出生的婴儿和行将就木病人。而这两种人一般都在医院。

刚来到医院李新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一个孕妇行将待产,李新迫不及待地冲向孕妇的身旁,准备着婴儿一旦出生自己立马夺舍,不过在等待的过程中李新那因为不断的波折而被改变的丧心病狂的心逐渐变软。孕妇痛苦的嚎叫,病房外等待着的男人紧张期待的眼神,让李新觉得那时的自己就像个畜生。来不及等待婴儿出生,李新默默地飘出了产房。就在离开的瞬间,李新鬼使神差地牢记了一下产房的位置。心里那“万一来不及就回到这里”的想法让李新对自己都产生了害怕。那种潜意识中由于自己生的欲望而对一切的漠然让李新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战栗。

所幸没走多远就找到了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赶紧把心里那“万一”的想法抛之脑后,李新觉得如果自己再如此“疯狂”下去,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也活不了太久。天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李新没敢立刻冲进病房之人的身体,自己现在的灵魂强度练正常人四分之一都不到,如果这次不能成功,李新一定会烟消云散,所以李新此时在等,眼睛紧紧盯着病床边的仪器,等床上那人的身体各项指标快滑落到底的时候,才是李新行动的时刻。

一等就是几个小时,期间李新几次把灵魂之力化生精气,包裹着自己抵抗天地之力的拉扯。当灵魂的大小消磨到正常人五分之一的时候,脑海中开始不断浮现出产房的位置,李新阴沉着脸盯着仪器屏幕,身体却鬼使神差地缓缓飘向病房的门口。

终于在李新压制不住自己就要不顾一起冲出这里飘向产房的时候,仪器却发出来滴滴声尖叫,仪器上的各项指标一落千丈,李新一脸狂喜之色,当门口一群医生冲向病床的时候,李新也一往无前地冲向了病床上的“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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