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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卡列诺

夜晚彻底吞没了视野中的光线,宣告黑白交替之刻的正式到来。

莱尔罗夫边境线上第一座军事重镇卡列诺中升起橙黄的火光,驱散了浓厚的夜色。亚雷克将罗兰放在难民安置点后便匆匆离去,年轻骑士身上的担子并不轻松,事实上他已经有三天三夜未曾合眼。

所谓的难民安置点只是在卡列诺内搭建的大型帐篷,为数不少的难民两眼无神的蜷缩在帐篷角落,阴沉晦暗的气息侵蚀着每一个步入此地的人的内心。心死了,灵魂枯萎了,被夺走一切的人们陷入了末路般的绝望。

罗兰寻了处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身侧的人甚至没有任何反应。行尸走肉,丧失家园的可怜虫,少女沉默着将长剑摆在膝上,金属的冰冷让身侧那人灰暗的眼珠微微动了动,仿佛所有的生气一瞬间回到了那具身体,他瑟缩着滚落在一旁,喉咙中发出恐惧的低吟。

“吓破胆了么”罗兰握剑,尖锐的剑尖悬立在那人的额前,森冷的寒意刺激着难民枯黄的皮肤,一大片鸡皮疙瘩耸立而起。“不,不,不,别杀我别杀我!!”凄烈的惨叫声从难民的空中流泻而出,他佝偻着身躯,鼻涕眼泪一齐从脸上淌下“什么都没啦,姐姐,哥哥,还有,还有父亲,我不要,不要!!!”

“只是这种程度?你是个男人吧”剑刃垂落,森寒的锋芒在男人的肌肤上切开狭窄的切口,鲜红的血渍映入了难民的眼中,对方灰暗的眼瞳一瞬间涨至最大。

“所谓死亡,不过就是这种东西而已,只要再进一步就能让你从瓦锡兰消失”抽剑而回,少女随手将长剑插在难民的面前,随后转身撩开帐篷,只在离去的刹那,她微微侧过了面孔

“真可怜啊,活着的人若是绝望,又为何去畏惧死亡呢。“

帐篷抖落,罗兰的视野中褪去了绝望灰暗的色彩,在卡列诺各处燃烧的火把让少女冷却的心稍微有了些暖意。在踏入难民营地的刹那,罗兰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亚沙国灭前的时刻,绝望笼罩大地,硫磺的恶臭伴随地狱的烈火将纯白的塔林彻底淹没在历史中。

那时眼中耳中只有无尽绵延的黑暗与死亡的哀嚎,身为骑士,罗兰甚至无法握紧在游戏中陪伴他许久的圣剑盖亚,无法为主君挥剑的骑士最终只能浑身颤抖的跪在地上,看着恶魔逼近那个端坐在王座上的男人。

这只是个游戏,游戏而已,无数次的催眠,无数次的逃避,直到罗兰透过恶魔燃烧的身躯望见那个沉渊如海的男人,斩首巨剑就架在脖颈上,亚沙的王者却依旧眺望着遥远的燃烧的天际。

他最后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敬献给群星下的瓦锡兰大陆“我相信世界依然美好”

另一句告诫他的骑士“站起来,我的骑士。”

罗兰无法描绘王者的高洁之姿,只觉得那时的他如同身披光辉般耀眼夺目,死亡加身男人却依旧慷慨从容的迎接最终的未来。

英雄王,被后世玩家们尊称为英雄中的英雄的王者,活在记忆中的他永远无愧于如此威名。

然而最后时刻他的骑士却败给了绝望,并带着那份悔恨与寂寞一直活到了现在。

但重新挥剑的理由已经来到了她的眼前,第四纪元之始,噬光暗日迪亚马特尚且被压在九层地狱之下,纯白之兽还老老实实的待在天国回廊,一切的一切在无声无息的悄然萌芽。

于罗兰而言,这是个最好的时代。

晚风拂过少女金色的发丝,那张稚嫩的面孔唯有一方沉静。

她坐在帐篷外,看着这座城镇在晚间悄然运作,淡淡的睡意逐渐涌上心头。

***********************************

罗兰苏醒时天已朦胧而亮,清晨的微风中尚且裹挟着略带寒意的潮湿水雾。

她拍落身上的泥土,目光追逐着城镇内纵列而行的士兵,竖立的长枪锋芒在微薄日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狭长光晕,细微的针刺感让少女微微眯起了眼眸。训练有素的兵士,能看出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

伫立了片刻,罗兰掀开帐篷走了进去。原先蜷缩在少女身旁的难民换了个位置,独自坐在帐篷的角落。察觉到罗兰的到来,难民扬起了头颅,乱糟糟的亚麻色头发下露出一双青色的眼珠。“还给你。“声线中带着丝疲惫与坚硬,他抬手抛出了长剑。

只可惜那脆弱的力量只让剑刃摇晃着打了个旋就噗的插在了土中。

难民脏兮兮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尴尬。罗兰没有在意,随手将长剑拔起,金属的凶器在大气中抖落出几许清冷的剑花。这一幕又让四周的人们惊呼着瑟缩了身体。难民这次没有动,他裹紧了身上的破旧长袍,低声地说道。

”哈德斯.路法,这是我的名字”

罗兰持剑的右手微微一顿,她歪着头仔细审视着对方,直到难民不安的扭动着身体少女才缓缓收回了视线。沉默了片刻,罗兰才轻声的应道“罗兰,目前还没有姓。”

哈德斯惊讶的注视着对方,在瓦锡兰大陆上可只有地位卑贱的奴隶才没有权利拥有姓氏。

“别误会,我只是等待而已,等待那个予我姓氏的人来到我的面前。”注意到难民的神态,罗兰摇了摇头,没有在多说些什么。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男人低沉的声线缓缓传入耳畔。

“谢谢。”

罗兰侧过面孔,却只看到难民弯曲的后背,虽然同样的落魄,但终究有什么东西悄然的改变。少女细小的手指拂过略显迟钝的剑刃,她却是在无声的微笑。能够让后世的这位天骑士说出感谢的话语,她也算是瓦锡兰第一人了。

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会让一个原本懦弱的男人在四十年血战时成长为瓦锡兰最强大的骑士之一,成为统领神圣骑士团的传奇之身呢?唯有亲身参与到这段历史之中,罗兰方才久违的感到心潮澎湃。

这片难民营中的晦暗气息于她眼中,也似是淡薄了些

时间不长,清脆的钟鸣声响起,难民们纷纷颤抖着爬起,向帐篷外走去,罗兰这才知晓,分发食物的时候到了。

说是食物,但其实只是飘着几许肉末的稀薄汤羹和放了不知多久的干粮而已,好在这些失去家园的难民们没有过多的要求,只要能活下去,怎样都好。

在食棚前三五下将东西塞入了胃中,那糟糕的味道即便早做好准备的罗兰也禁不住一阵干呕。她抬头看了看食棚,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视野。

“啊,是你”年轻骑士亚雷克见到向自己接近的少女,随后友好的打了个招呼,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家伙他还是好奇的很。罗兰抹去嘴角的食物残渣,开头一句话就让亚雷克禁不住苦笑出声。

“卡列诺的粮食物资还能撑多久。”

“这可不是你这个小丫头该关心的问题啊”年轻骑士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太超前了”

罗兰没有答话,她盯着在食棚前哄抢的难民群,即便有骑士负责维持秩序,那些面黄肌瘦的人们脸上的渴望也不曾收敛,那副表情最后甚至呈现出异样的狰狞。

“卡列诺的收容数量恐怕已经饱和,可难民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罗兰指着杂乱的人群“这样下去,这座城镇迟早会从内部崩溃。”

“况且”少女的话音至此微微一顿,一丝阴沉缭绕在她的眉眼当中“绝望滋生晦暗”

“枯朽的灵魂是恶魔最喜欢的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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