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这两个字蕴涵的信息量极大。
大到坎特不得不站起身来。
他没有再说话,脸色阴沉,轻车熟路地从衣橱里拿过折刀,打开窗户准备向校门口走去。
他要进入战场。
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很有可能会脱离掌控。
“老师,已经晚了,何必白费力气。”
坎特看向战局,神视在一瞬间就捕捉到了战局的最新情况。
果然已经迟了。
一只苍白色的手掌突然从韩谦的地下钻出,将他拽了进去。
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消失在了韩飞羽眼前。
坎特很震惊。
然后是疑惑。
库利扎尔的防御系统前后经过数次全方位升级,别说是手掌,就算是专用的盾构机前来也不一定能从学院地底钻出一条直通内部的地道!
事到如今,追究那只手是如何做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他要找到韩谦。
整个学院也只有他能找到韩谦。
他第一时间将神视发挥到极致,整个学院就像是立方体的三维图形般呈现在他眼中。
地底也不例外。
找到了!
那是一只人形的幽灵,手臂应该十分有力,韩谦在他手里竟然连反抗都做不到。
他笑起来,只要韩谦没死,他就能把他救下来。
这种距离,光走甚至都不用加吟唱就能瞬息抵达那个地方!
他准备动用光走,救下韩谦,然后制止这场没有意义的闹剧。
可他忽略了一个人。
那个他最得意的学生。
凌厉的风从背后吹起,某种武器和空气高速摩擦,竟然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许是这次袭击太突兀了,坎特能够看到穿透自己身体的枪尖,却感受不到疼痛。
他面无表情。
他怒火中烧。
“我一直不愿意真的把你当敌人来看,毕竟说你是当世第一人的话并不算假。”
祝融有些歉意,知道老师一直不忍心对自己兵戎相见。
坎特有些艰难地转过身,看着那张已经有些愧疚的脸,说道:“曾经你入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剿杀部的人,本来是想不着痕迹地让你在某个时间回到剿杀部去,可我犯了一个错。”
祝融低着头,就像往些年做错事被老师臭骂的孩子:“心软可不是错,那是美德。”
坎特笑了一下,拉扯到伤口钻心地疼。
“不是心软,那种东西早在七十年前就死得渣都不剩了……应该是惜才吧,虽说你性格冲动,脾气暴躁,任务中过于冒进……但是头脑聪明,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还记得我交给你那招白莲吗?你可是只用一晚上就彻底掌握其中精髓的天才啊!”
想起那个一次又一次地挥舞长枪的夜晚,祝融也笑起来:“都是老师教得好。”
坎特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就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他费力地指了指留在身体里的长枪,示意祝融将长枪拔出去。
祝融有些犹豫,失去长枪的禁锢,他没有信心可以阻止这个看上去老得快死的男人。
而且那位说得很明确,今天晚上,他唯一的任务就是确保坎特什么事情都不能做。
“我已经一百多岁了,难不成你想让我带着这个东西进棺材不成?”
坎特低声说道,声音越来越低,呼吸声越来越重。
百岁老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应当受到特别待遇,可是今夜的校长办公室显然例外。
“老师,恕学生不能从命。”
坎特不再多言,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折刀无力地从手中滑落,落到地上发出“哐当”的声音。
他垂着头,呼吸频率渐渐慢了下来。
祝融警惕地看着这一幕。
以他对老人的了解,就算把朱雀枪插入老人的心脏都不一定能带走他的生命。
可眼前的景象又是那般的真实,老人背对着月光,垂着头,双手无力地瘫在地上,呼吸几乎停止。
他走上前去,有些焦急。
他可以阻止老人,可他不能杀死老人。
他不畏惧身后海浪滔天,但他不希望内心暗流涌动。
“老师,你醒醒!”他摇了摇坎特的身躯。
坎特没什么反应,就像是死了一般。
他探出手,按在坎特的胸口处。
不出意料,老人的心跳频率几乎只有常人的二十分之一!
他急忙拔出长枪,治愈系的神律像是不消耗灵力般丢出。
可是老人依旧一动不动。
祝融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有些难过。
他在学院就读时曾得到过一个批语。
小错不断,大错不犯。
今天他终于犯下大错,哪怕是离开学院几十年了,他还是很难过。
难过积聚在心里,堆积成悲伤化为某种苦涩的液体。
他的心神有些松动。
然后他死了,头颅高高飞起,鲜血从脖颈出溅起数尺的高度。
和坎特的感觉一样,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
长天的锋利举世闻名,更何况使用长天的人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刀客。
死前最后的意识听到了老师低沉的声音。
“我教过你很多东西,可我不记得我教过你为敌人的死亡而悲伤这种事。”
敌人?
原来,自己竟然被老师当成了敌人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