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朝税收分为春、秋两季,通常是由各郡县自行筹集,再统一汇总到州府后解送上京。京中春季赋税截止日期为三月初一,秋季为九月初一,因此每年的正月和七月是各郡县解赋最为繁忙的时期。
即墨县的税粮是汇集往北海郡治剧县,具体的解粮事宜当然无需赵旻操心。说起税粮还真要感谢前任即墨令程弼,当时他为了针对夏侯家的阴谋私下里收购了不少屯粮,结果这下全便宜了接盘的赵旻,让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筹集到足够的粮秣。也幸亏如此,才让赵旻可以腾出手脚来做另一件事情。
赵旻现在最主要的工作是主持春祭。没错,就是在立春过后会进行的各种各样的祭祀、亲耕等传统活动。按照夏朝开国太祖传下来的规矩,每年立春日,需要皇帝亲自主持祭祀仪式,东南西北四处祭天,引领皇族祭祖,带领百官进行春耕仪式等等;赵旻作为代天巡狩北海的皇子,为了避免被风闻奏事的言官参劾,也要在小小的即墨把这些仪式走个遍。虽然不像皇帝那么繁琐,可连续三天的仪式走下来还是把赵旻累个够呛。
此时赵旻刚刚主持完春耕仪式回到书房,洗漱完毕换了身干净衣服,给自己泡上一杯香茗,打算舒舒服服的放松一下。忽然心中一动,脑海中‘主线任务’又有了新的变化:
任务名称:风起
任务期限:一年
任务简介:风从龙、云从虎,大陆风起云涌,乱世不可避免!你必须在一年之内掌握所在郡府的实际控制权,时不我待,努力吧!
任务奖励:200积分
…………
赵旻顿时睡意全消。200积分!一直以来除了刚获得系统时开业酬宾获得的第一个任务奖励是500积分以外,其余任务最多也就50积分,唯一一个100积分的特殊任务‘探索’还差点把小命给搭进去!按这么推测的话,这突然出现的200积分的任务难度至少是先前的两倍!
不过话说回来,取得所在郡府——也就是北海郡的实际控制权的话,不可避免的会与北海郡守陆旭公开翻脸吧?也好,自己跟陆旭早就势成水火,跟他翻脸本来也是迟早的事,何需如此纠结?既然任务都在逼着自己做掉那个老小子,岂不正好实施准备多日的计划?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训练士卒,整饬军备,为今后的翻脸准备好足够的本钱!
正自思索间,门外侍从通报,孟先生求见。
赵旻连忙起身将孟侯迎进书房坐定,再吩咐人奉上香茶。赵旻见孟侯怡然自得的样子,不由笑问道:“先生突然至此,可是有什么喜事要与旻分享?”
孟侯捻须微笑:“北海王果然料事如神。先前北海王所做曲辕耧犁已经打造好一批,日前已投入生产,未曾想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仅仅三日时间,便开垦出七百余亩荒地,这还是只有三分之一屯堡使用曲辕耧犁的结果;如果照此势头来看,秋收之时得粮要比预计翻上一番!”
赵旻也惊喜万分:“先生所言当真?”没想到这东西这么好用,他甚至动了念头是不是要再兑换一个科技产品出来,可惜前次召唤蒋钦以后积分只剩14点,加上刚刚完成的‘破除阴谋’奖励也才64点,距离科技兑换所需的100点还有些差距。
孟侯笑道:“千真万确!全赖北海王匠心独具、巧夺天工,实乃万民之福啊!”
赵旻连忙摆手:“还是先生辛苦,旻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若非先生多日操劳,又力主工坊提前完工,屯民哪有今日之福?所以要我说,还得是先生居功至伟才是!”
孟侯抚掌大笑,“当初北海王力邀我出山之时,侯尚心存疑惑;今日观之,北海王雄韬大略,侯理应庆幸当日决定才是!”
赵旻只好在一边赔笑,心中却想:谈什么雄韬大略,如果不把头顶的那块大石搬开,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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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一支浩浩荡荡、规模无比庞大的车队行走在剧县至青州州府临甾的官道之上。正是寒冬时节,前两日又飘了些雪,道路上泥泞不堪,不时有人畜滑倒,引来一阵呼喊喝骂,就连车队上插的写着“北海郡守陆”、“奉旨御赋”的旗帜也东倒西歪,还飞溅上了许多泥点,看起来凄凉无比。
这支车队正是北海去往青州府的解粮队伍。剧县与州治临甾的距离很近,前后加一起也不过一百二十里,如果抓紧时间一天即至。不过押送粮赋的大车本就笨重不堪,加上道路湿滑,行进速度奇慢,早间从剧县出发,行至申时也不过走了一半的路程。
与一般人的想象不同,夏朝的“赋”和“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税的征收水平其实相当低廉,除了偶尔的战争年代有加税的时候,其余大多维持在三十税一的水平,哪怕再一般的贫民也能轻松缴纳,并且税是属于地方自己的财政收入。至于交给国家的才称之为“赋”,这赋的名目就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了,有‘算赋’,就是成年人按人头纳赋;有‘口赋’,也就是孩童的人头赋;还有‘更赋’,这是为了免除戊边的劳役而设,另外还有‘户赋’、‘平赋’等等,而纳赋的金额也根据各代的水准而有所不同。比如前面提到过的孝武皇帝时期,由于频繁的对外战争,纳赋水准达到了每年每人近300钱!但即便是纳赋最轻的孝纯皇帝时期,纳赋也有每年每人120钱。本朝的纳赋水平基本稳定在每年每人180钱左右,北海郡人口72万,年纳赋为一亿三千万钱左右,春季上缴一半就有六千五百万钱!
通常来说粮赋的上缴是按照钱七粮三的比例,也就是说按照北海郡的赋税水平,春季粮赋应缴6500万钱,其中4500万是以钱币的形式,另外2000万则是换算成粮食,也有足足20万石,将百余辆大车装的满满当当;相反装载钱币的仅有不到十辆。正常情况下两地相距如此之近,是不需要大规模派遣士兵押运的,但出于某种原因,陆旭安排了整整两千士卒进行押运工作,加上拉车的千余民夫,当真是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边。可也正因为人数众多,前队后队拖得太长,前后交流不便,反而更进一步拖慢了队伍的行进速度。
眼见天近黄昏,前锋带队的武官看了一眼慢慢吞吞的队伍,叫住身边的副将道:“前面便是浊水,你先带队前行到水边驻扎,我去向公子请示一番。”副将应喏后,武官拨马转身,直往中军飞驰而去。
到得队伍中段,远远望见一顶青萝伞盖,下面一圈人团团簇拥,中间一位华服贵公子坐在一顶无盖软轿上,正自闭目养神。武官驰上前去,跳下马来步行到软轿旁,恭敬的拱手道:“启禀公子,前方即到浊水,末将见天色渐暗,特来请示,今日是否全军抢渡浊水?”
那华服公子正是北海太守陆旭的独子陆闵。只见他也不睁眼,保持半躺的姿势缓缓开口道:“抢渡如何?不抢渡又如何?”
武官赶紧回答:“浊水在与官道相连之处只有一座渡桥,宽不过两丈,仅容一辆大车通过,因此全军只能鱼贯而行,耗时良久,若是全军抢渡,恐怕要到深夜方能通过。末将见天色已晚,思量是否全军暂在河边过夜,待明日天亮再启行程。”
陆闵皱起了眉头,:“我等押运的乃是皇赋,干系重大,岂容得随意耽搁?太守出发时交代过,不论什么原因,路上不得停歇,尔等想要违命么?”
武官急道:“可是夜间渡河,视线不明,车辆摩踵之间恐有损伤……”
陆闵不耐烦的打断武官的话:“些许人员损伤算得什么?不用再说,传我命令,全军抢渡!”
武官只得无奈的应道:“喏”,转身而去。
浊水横贯北海齐国的主要要道之间,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座桥梁;但从两地直线来说,最近的就是贯穿官道的这座不足两丈的石桥,否则便要向上游绕行七八里路才有另一座桥。全军从一座窄桥渡河可不是开玩笑的,首先要做的就是全军集结,重新点数。你说到一个过一个,先到的先过河?开什么玩笑,这年头可没有电脑统计归类,所有的车辆、民夫都是一一编号对应的,一旦落单便会凌乱不堪,到时候少几个民夫私携粮赋逃走的话,这干系谁担得起?因此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车队集结在一起,然后依照出发时的次序,一辆车一辆车的依次过河。但数百辆大车,三千余军民,哪是一时能够轻易统一规整得起来的?何况还有数百匹驽马、黄牛,因此整个浊水岸边一时间人嘶马鸣,热闹非凡。
陆闵来到河边,看到河边乱糟糟的景象,心头甚是不耐。不过好在他也明白轻重,不规整好了强行渡河,人马损伤事小,粮赋有损事大。因此也只好耐住性子,强自等待。
正自焦躁间,前锋的那名武官忽然上前,乐呵呵的抱拳对陆闵道:“启禀公子,方才探马来报,河对岸处有间客栈,不如留下些校官在此整顿队伍即可,公子移驾前往对岸客栈稍歇,寻些热食喝杯水酒暖身,总好过在此吹冷风罢?”
陆闵听了心中一喜,心道这家伙还算得懂事,能到屋子里避风当然比在这看这些军汉民夫乱糟糟的整队强过许多,不过想到父亲临走前的嘱咐,还是摇头道:“本公子重责在身,岂可擅离?还是等在此地吧。”
武官闻言知道他动了心,现在只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当即劝道:“公子一片公心,末将佩服!不过此地乃青州腹心,剧县、临甾相距都不过数十里,哪有宵小敢来捻虎须?再说公子不过是去暂歇,寻些吃食,大不了用完餐再来监督不迟!”
陆闵闻听,假做踌躇了一番,终是点头道:“也好,便依你等。但稍后记得提醒于我,用完餐便来监督。”
身边众人均大喜过望,齐声应道:“公子放心,我等必不敢忘!”
众人过得桥来,果见河边耸立着一片孤零零的小院。待走得近了,方见院门外竖着一根旗幡,旗幡孤零零的在风中飘摇,上书四个大字:有间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