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本来很正常,但在金莱城死了人就不再正常,起码卫雪没有权利叫衙卫门抬退走人的权利,好在有个人有。
宝安起了身来到门口,走路的姿势依旧怪异,好笑,却没有一个人敢笑出来。
衙卫上前行礼,道:“安捕头。”
人的影,树的名。
宝安将自己的捕头令牌扔给一人,道:“去找牛捕头,就说我说的,让他别管此事,还有,叫他将功绩记到卫雪的账上。”
众人听命抬了尸体就走,几人留下挖取洞中的武器,然而挖了十多米后仍是不见底,宝安似乎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赶紧走吧,明日再来,你们不打算让我休息了?”
衙卫无奈,只好走人。
蓝山恰巧现身,笑道:“适才衣物几乎损毁,羞于见人,出去买了套新衣。”
衣服出自城中心的‘幻翠楼’,仍是一套青色的衣服,但较之以前则显得华贵。
宝安笑道:“蓝少侠当真好轻功。”
蓝山道:“前辈若是安好,晚辈怎么追得上前辈一二?”
宝安摇了摇头,道:“少侠不必谦虚,现下可有什么打算?”
报信蜂的尸体躺在地上,蓝山道:“此处往北走可有什么有名的地方?”
卫雪想了想道:“北面属玉家的势力最大,出了城就属天罗山最为神秘,你是说贺修想给北方报信?”
蓝山笑道:“雪儿何不往近了猜。”
卫雪脸一热,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到。
宝安忽然脸色苍白,道:“不,不可能。”他的目光往北方看去,哪里是他的梦想所在地——金莱城衙门总部。
蓝山叹道:“没有什么不可能。”
他将目光转向卫雪,问道:“南方又有什么?”
南方是第一只报信蜂飞向的位置,报信蜂唯一的缺点,就是它只知道飞,飞往终点,而两点之间只有一条直线最近。
卫雪忽然狠狠道:“南方,是卫家的遗址。”她对曾经哪里熟悉无比。
蓝山道:“雪儿姑娘何不往远了猜。”
“哼,你们男人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吗?”
宝安忽然问道:“现在几点。”
蓝色抬头看了看月色,道:“刚好九点。”
宝安叹息道:“开始了。”
蓝色答道:“开始了。”
“晚了。”
“不晚,刚开始怎么会晚。”
“是啊,一切刚开始而已。”
蓝色将黑铁令牌交给宝安,道:“或许这是一处安全的去处。”
宝安接过令牌,道:“你现在要去哪里?”
“去南面,卫家遗址。”
“你偏偏要去最危险的地方?”
“所以我打算一个人去。”
卫雪向前抱住蓝山的手臂,道:“我一定要去。”她非去不可,她相信蓝山能读懂她眼睛中的坚毅。
蓝山自然能读懂,他甚至知道要怎样说卫雪才会主动抱紧他,难不成一部‘颠倒阴阳决’还能颠倒人的心思?
城外。
卫雪忍不住问道:“蓝山,南方到底有什么?”
蓝山目光遥望,道:“南方,有贺洲的忍者。”
“贺修竟然是倭寇国的人?”
“他的功法套路我从未见过,我没见过的很多。”
卫雪道:“北方呢?你总不会说的是衙门总部吧?那种地方我都不曾去过。”
蓝山道:“每晚九点,就是狱卒换岗的时候,新来的狱卒可以做什么?”
不等她回答,他接着道:“他们可以救人,你猜猜他们会救谁?”
卫雪一字一句地道:“黑-木-雄-真!”
“不错,他被金堂主抓住后关押在大牢最底层,永不见天日,牢门有十八道匠锁,巧在自从黑木被抓后总共换了十八名狱卒。”
卫雪道:“有金堂主在,他们有把握出的了城?”
蓝山微笑道:“你会去做一件没有把握的事?倭寇沉寂了上百年才现身,往往明处的敌人更可怕。”
“你现在去往遗址,又为了什么?”
蓝山道:“答案即将浮现。”
十分钟后,一片遗址浮现二人眼前。
卫家家主不喜城内纷争,迁徙至此,反倒遭人毒手,寒风萧瑟,卫雪已经许久不曾来到此处,看到眼前景象,再也忍不住心中悲痛,身子一软要瘫倒在地,好在被蓝山扶住。
良久,卫雪才缓过精神,她与蓝山走在遗迹中,从破败的房屋中还能回忆起一幅幅以前祥和的景象。
一名仆人从井中打捞起水桶,四五名小孩手持风车正在阶梯上奔跑,卫家前辈正在广场传授武艺。。。。。。
一声叹息打断了她的回忆,眼前一名黑衣人背对着二人,等他转过身来,卫雪的脸上充满了惊喜与疑问。
卫雪正要上前,却被蓝山拦住,她眼眶湿润,道:“卫豪大哥,我还以为卫家只有我一个幸存者,这些年来你怎么不来找我?”
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副画卷,丢到卫雪的脚下,叹道:“卫雪,原谅我,我原名横井一郎,我并不是你的卫豪大哥。”
画卷中画着一口四人的幸福之家,画中的少年与横井一郎相貌差别很大,其中的一位小姑娘却与卫雪有几分相似。
横井一郎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卫豪被我所杀,我移植了他的相貌,潜入卫家做掩护,被你父亲识破,所以。。。。。。”
卫雪已经哭成了泪人,道:“那你为何还要差我去城中办事,为何不一并将我杀掉,为何?”
横井一郎叹道:“我与你一同生活了几年,早已把你当做了亲妹妹,你不该来此。”
“我就要走了,也不知日后还有没有相见的机缘,你若是想报仇,我就站在这里。”
他又道:“为了对抗金莱城的势力,此番前来的忍者全部出动,这处据点已被舍弃,但等他们返回的时候,必然会经过此地,所以你要快。”
蓝山看着卫雪,心中怜惜,她是个善良的姑娘,无比想冲上去杀掉这个贼人,偏偏这个人也是有家庭的人,若是杀了他,他的妹妹父母又岂非像自己一样生活在仇恨中?生活在失去家人的悲痛中?
“姑娘不忍下手,蓝山可以代劳。”
横井一郎笑了笑,点头表示同意。
卫雪的刀已经拔出一半,忽然收回鞘中,扭头便走,纤瘦的身形显得无限寂寥,她不知道族人是否会原谅自己,但她想等她死后便有足够的时间向他们解释。
两名蒙面人挡住了去路,横井一郎捂着肚子大笑,道:“不过是一幅十两银子的作旧画卷。”
他的语气渐冷:“来了这里还想活着回去?”
卫雪立在原地,任谁也猜不透她的表情。
蓝山忽然道:“怎么只有这两个人?”
横井一郎道:“两个人就足够。”
蓝山笑道:“不错,对付我们两个确实够了,但你怎能漏算了你身后的前辈呢?”
一只雄鹰盘旋在遗址上方,横井一郎半信半疑的转过头去,一位苍老的女人正站在他身后,她拄着根拐杖,弓着身子,中指上带着一枚鹰戒。
横井一郎看到这枚戒指,仿佛见了鬼魂一般,慌乱间略显笨拙的逃去,道:“拦,拦住他。。。”
你猜他能不能跑掉,当然能,因为还有两名蒙面人未曾现身,他武功不高,轻功却不错,鹰戒老人眼睁睁看着他逃去,蓝山为了保护卫雪的安全,自然也腾不出手。
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远,横井一郎的身形没入黑暗中,他忽然停住,眼前肩扛细剑的鬼面少年又是谁?
地上躺着四名蒙面人的尸首,蓝山刚买的新衣服似乎又要换,雄鹰落在鹰戒老人肩上,几个身形展动就已消失不见。
鬼面少年像拖死狗一般拖着横井一郎来到蓝山面前,离去时道:“别忘了你说的话。”
蓝山点了点头,道:“嗯。”
横井一郎胸前中了一剑,即便是神仙也回魂无术,他说不出话来,只求卫雪能给个痛快。
也许不是今天,她再也没有机会替卫家亡魂报仇,然而她的眼睛中却夹杂了太多哀痛与无奈,今夜过后不知又会增添多少仇恨,不论是金莱城,或是遥远的贺州。
横井一郎爬在地上,当他即将要抓住卫雪的脚的时候,却抓了空,人已经走了,临死前他才有了些悔恨,他不该来到这里,也不该故意让卫家主发现自己的身形,更不该故意放走一个可以取乐的小姑娘。
他将永远不能理解,一个人在仇恨的驱使下爆发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