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
天,早已大白。
洋襄市西郊开发区,一处荒僻的草地上,搁置着一具早已僵硬的尸体。年龄估摸也就二十多岁,全身一丝不挂,露出一道道的伤痕,有鞭子抽出的血痕,有刀刃割开的口子。后背上的淤青,连作一片,此时由于血液早已经凝固,紫得发黑。
王广林当了这么多年的刑警,什么样的场面没瞧过,也不禁惊心般的颤抖。
根据法医所检查出的结果,被害人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七点左右。最先发现被害人的是一个早餐工,经过详尽的审问,并无任何可疑之处。
死亡的方式有很多种,活埋可谓是最为残忍的手段之一。
纵然是分尸,纵然是像武飞那样血肉模糊,可死亡终究是那一瞬间的事,活埋却是不同,被害者绝无法瞬间而死,漫长的折磨与绝望,不仅摧毁了人的身躯,更摧毁了精神。
一丁一点的蚕食,那种残忍的手段,绝非一般人都能做出的。
徐达平此时立在一旁,脸上压抑着内心的悲愤,拳头攥得直抖。
“头儿。”王广林低沉道,“犯罪者如此残忍的手段,必是怀着极大的仇恨,只若弄清楚被害人的身份,便可以着手了。他女良的,老子非揪出来这王八蛋不可!”
“这事移交给我来处理吧。”徐达平应声道。
王广林瞪大了眼,毕竟在职责上,自己可是刑警队大队长,这种刑事案件不由分说,在自己职责范围之内。仅管徐达平身兼公安厅副厅长之职,但目前主要职责是在缉毒处上。
转瞬间思索一二,想来是前番自己求教徐达平,难免对自己缺了几分信心。
对于一名刑警来说,这无疑是种耻辱,王广林咬了咬牙,纵然这件活埋案比登天还难,却也不再打求教徐达平的想法了,拍着胸脯道,“头儿,还是我来吧,保证一个星期破了此案!”
徐达平微微一笑,眼神里满是鼓励与信任,使得王广林内心暖意流流。
“一个星期内,若是破不了此案,我这个刑警队长就回家种地去!”王广林标准的警礼,笔直的立在一侧,犹如誓师奔赴沙场的兵士,凿凿有力。
“这个案子交给我吧。”徐达平语气有些深沉,若是换做别人的话,只怕早已怒气腾腾了,如今只带着几分的深沉,心理素质不可谓已然炉火纯青了。
王广林纳闷的瞧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还有那个车祸谋杀案,一并交给我吧。”徐达平用着商量般的口吻,却散着令人无法拒绝的气势。
对于王广林来说,如此大案不能参与,实在是有些遗憾,不过转念想想,这两个案子的难度,着实不小,真有几分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感,如今顺水脱手,肩上也着实轻松了不少。
日头渐渐升起。
映着肩上的警徽铮亮。
王广林整理了下衣着,目光凝作一点道,“头儿,我希望刑警队可以参与这件案子,哪怕只是进行外周的排查工作。”
徐达平拍了拍他的肩头,点了点头。
回到缉毒办事处,徐达平并未令人去调查活埋案,而且将尸体运往了警局停尸间冷藏存放,独自进了办公室里的阁厢,双手捂着头,泪水一粒粒的滑落下来。
死者正是裴渔。
无论朱江口一战,缴获毒品数量是如何丰厚,抓捕了多少毒贩,甚至获得公安厅的三等集体功。
如今这具冰冷的尸体,犹如一杆签子,扎在徐达平的心口上。
卧底的危险性,本就高于一般警员,可对于徐达平而言,宁可卧底任务无法完成,也不愿瞧着战友倒在血泊之中。
徐达平的手,微微颤抖着,像他这样身经百战的人,居然也有无法自已的时候。当刑警队发出悬赏微博时,他其实也在密切关注这件案子,从刑警队一无所获死者信息,得以判断被害人的身份,极有可能属于高危犯罪份子,再加以推测,便大胆得出与毒品有所关联的结论。
而作为毒品嫌疑人的魏利国,刚出了看守所,小鱼便遇害身亡。这其中定有着莫大的关联,徐达平的额头冷汗直下,有着不详的预感。根据所掌握的资料,徐达平曾推测过,魏利国极有可能属于毒链中掮客下游的主要位置,担任着线下输出头号身份。
曾在许多重刑毒贩嘴里,得到过所谓“八大王”的称号,不过由于毒链上极为隐秘的防范,无法得到“八大王”的真实姓名,照片以及任何信息。
魏利国难不成就是八大王之一?
或者所谓的“八大王”,就是他一个人而已!
毒贩不同于其他形式的犯罪,量刑较重,一般只若是毒链上游的人,被抓到定是无可辩驳的死刑。即便是像莫盛凯那种线下输出者,混到头目时也是死刑无疑了。
正因为如此,一来大毒贩们身份行踪极其隐蔽,二来也不惧怕再多添一条故意杀人的控诉。
小鱼二十多天杳无音讯,魏利国刚出了看守所,便立刻浮出这具冰冷的尸体,倘若是不知内情的刑事警察,纵然是经验丰富的王广林,也无法将其联系在一起的。
作为缉毒处的主要负责人,不仅掌握着卧底行动的全部计划,而且又具备了极为专业的刑警素质,徐达平转瞬间便有了思路,前番的车祸案,与这次的活埋案,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其中定有着关联。
毒贩团伙内部,很可能正在演变着一场剧烈的内斗。
能得出这样的推论,对于整个缉毒行动来说,无疑是莫大的收获,毕竟新的雷点已经埋了上去,如今又有了明确的方向,自然对于整个行动而言,不像小鱼那般的盲目,摸着石头过河的艰难了。
此时的汇丰阁里,火药味弥漫着,也许一丁点的火星,便足可爆炸而开。
余孤眼睛里,充满着血丝,攥紧着双拳,等待着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