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霜常常做梦。
今晚的梦境中似乎有不一样的声音在呼唤着她,越霜沉沉睡去,却发现自己游走在茗升堂前,屋檐下家丁护卫的尸体或堆积在一旁,或悬挂在廊下,而家族内主要的亲眷跪成一排,被绳索绑住手脚,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越霜也在其中,穿着淡紫色的长袍,仍然不肯屈服的昂着头,刽子手毫不犹豫的斩杀她身边的人,然后慢慢的走向她,越霜颤抖的看着那个人,却动弹不得,无法逃跑也无力反抗,突然,一个身影从她面前一闪而过,举着沾满鲜血的刀朝她砍来。
越霜猛地醒过来,浑身吓出冷汗才意识到这是一场噩梦,她抬起手虚弱的擦擦脸,以为只是虚惊一场,她向后倒去打算趁恐惧还没有完全占据她的意识之前睡着,可是越霜刚闭上眼睛,马上又在突如其来的重压下醒来,她有些恼怒的睁开眼睛,满屋的黑暗中,有人举着烛台扑倒在她身上。可是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先说话了,“请快起来,跟我离开这里。”
是她的婢女,可是这深更半夜的,起来去哪里?“你梦魇了吗,这是做什么。”
可是越霜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借着微弱的烛火,她发现紫鹃的衣服上有大块的血迹,她慌张的坐了起来,胡乱的抓起衣服披上,紫鹃拉着越霜的手,给她穿上鞋子之后就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朝后院跑去。
“怎么回事?”越霜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紫鹃没有受伤,却满身是血渍,如果这些血不是她的,那是谁的?
她们跑到影壁旁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墙上跌落下来,吓得越霜叫出了声,紫鹃意识到行踪会被暴露,马上去捂越霜的嘴,可是屋顶上已经跳下了一个男人,持着明晃晃的尖刀朝他们走来。
“快走。”越霜马上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松开紫鹃的手扑了上去。
“哥哥!”越霜搂着的男人显然没有她这么放松,朝霖拍了拍妹妹的背,然后示意紫鹃继续带她离开。“发生什么事情了?”
从朝霖身后又走出了一个体态很像越霜的少女,在朦胧的月光下如果不仔细端详,她确实和越霜有五分相似。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要相信任何人,跟好紫鹃,坐船去徐州渡找到舅舅,他会保护你。”
“那你呢。”人总是对分离有着不可言说的预感。“如果你不告诉我怎么回事,我不会走的。”
朝霖看着越霜充满歉意的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只是一点小小的政治变动,很快就处理完了,之后我会来找你的,”
越霜仍然不肯离开,直到一声尖叫彻底打破今夜的宁静,茗升堂的方向火光冲天,却没有家仆出来传递走水的消息,除了燃烧的颜色和那声惨叫,似乎一切都和之前并无半分差别,朝霖牵起那个少女的手,看着紫鹃,“保护好她。”
“到底怎么回事?走水了为什么不去救火反而要离开?”越霜半信半疑的看着朝霖,突然,几个人从穿廊后面跑了过来,也和紫鹃一样浑身是来历不明的血渍。
“紫鹃!”朝霖没有再和越霜说话,而是和那些人一起朝着燃烧处走去。
紫鹃拽住越霜继续朝后院跑去,那里有一匹马车正在等着,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越霜回过头去,却发现朝霖拉着那个少女闯入了黑暗之中,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紫鹃拉着她跑到后院门口,马车还在,越霜不安的看着燃烧的府邸,大火还没有蔓延到后院,可是站在这里能够听见人们的惨叫,她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更不明白身份尊贵的她为何需要逃命,她只知道,长夜无边,而白越霜,站在这里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紫鹃扶着她坐上马车,越霜却按住她的手不肯离去,倔强的一定要知道缘由。
“什么人敢这样得罪白家,你说清楚,哥哥身边的那个少女又是怎么回事。”紫鹃为难又焦急的看着越霜,犹豫着如何开口解释。
“小姐,求求你了,先让我带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过了今晚,过了今晚你就会明白的。”
越霜皱着眉头,可是她也没有其他办法。
连敌人是谁也不知道就忙于逃命,这未免太有失尊严了,这是那个人说过的话。今天竟然如此巧合的验证了。越霜点点头,终于在生命与尊严面前选择了前者。紫鹃驾着马车飞快的逃离白府。
“你身上的血是怎么来的,不要紧吗?”越霜没有躲在车里,她掀开帘子仔细的看着紫鹃,确保她平安无事。
“这血不是我的。”可是紫鹃刚刚说完这句话,马上就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喷在马背上,越霜登时慌乱起来,连忙扶住紫鹃的肩膀,却发现她的胸口被一只竹箭贯穿,露出银色的箭头,胸口正不断的流出鲜血,覆盖住旧的。
“紫鹃。”越霜吓得哭了出来,虽然从小她也目睹过行刑和祭祀,可是紫鹃形同她的长姐,这样一个亲近的人在自己面前受了致命伤,越霜连如何向神明祈祷都忘记了。紫鹃气若游丝的看着越霜,马车仍然在前行,紫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缰绳放到越霜手上,在她耳边轻声的说,“不要相信任何人。”然后便从马车上滚了下去,越霜连惊叫的时间也没有,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攥住缰绳,生怕这两匹马下一刻也会被利箭贯穿,或者,下一个即是她自己。
旁边的高墙上立着一个身影,看着紫鹃从马车上滚下来,他跳了下来,走到她面前,确认了一下眼前的女人已经半死不活,然后将紫鹃的尸体抗在肩膀上往白府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