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兰回过神，他已经摇摇晃晃的走到游廊上了，上台阶有些吃力。姜兰快步跟上去，搀了他一把，碰到他手的一瞬间，姜兰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能让她看起来像个癞蛤蟆了!像是搀着死人骨头，将他搀上去站稳，姜兰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他转过脸瞧了瞧姜兰，有些嘲笑的意味：“脑子果然都是浆糊。”
姜兰问道：“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他又冷哼了一声，这声冷哼艰难的仿佛能使他背过气去，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倒是有心，现在还有心情管我这个糟老头子！去看你的替死鬼！你们这些人总那么好命，自己惹得债还有人替你们还！”他有些生气，别过身子，执拗的抬脚拖着沉重的铁链划出“刺啦刺啦”的摩擦声，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姜兰现在也没时间管他了，只能先去处理尸体，之后再去拜会这位大人物也不迟啊！
左想右想都觉得这尸体应该留着，毕竟是自己的替死鬼，若不是他恐怕自己早在九泉之下了，怎么样都该替他讨个公道，等到什么时候送饭的小厮来了，可以告知他一声，让他带些衙役来查案，非揪出这个幕后真凶不可！姜兰坐在凳子上，瞧着地下已经体温散尽，面色黑沉的尸体，有些郁闷，这诺大的庭院就安排一个小厮，连个守卫也没有，不过那铁门上的九道密锁应该比守卫有用。姜兰正出神，又听见铁链与地面的摩擦声，她循着声音瞧了过去，那人正朝她走过来，手里捏着一个小瓶子。姜兰看着他一路走过来，在尸体旁蹲下，打开小瓶子的盖子，洒了下去，一股强烈的酸性气味袭如鼻腔，姜兰皱着眉捂了口鼻，紧接着就看见那尸体化成粉末不见了！化尸粉？！姜兰诧异的望着那张残破不堪的老脸。他也看她，捂着口鼻轻咳了几声，“你，浆糊脑子还真是夸你。”姜兰有些怒意，他随随便便就把尸体弄没了，还以是说她是浆糊脑子！站起身，愠怒又不失尊敬的问道：“您为何要这么做？这是证物。”
“这才是证物。”他指着盘子里的糕点，嘶哑的声音透着无尽沧桑：“你若把尸体交给官府处理，这件事必然会天下人皆知，岂不打草惊蛇？你会出去的，等你出去再查也不迟。”姜兰顿悟了！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子，难怪说是浆糊脑子，自己怎么在这里就失了精明与睿智呢？或者，在他面前她所有的精明睿智都化为虚缈，不值一提，这个人虽然这样衣衫褴褛，却也掩不住骨子下的精明决断。“您为何帮我？”
“听他说你是姜家的那位将军？”他不答反问。
“是。”姜兰越来越不懂，他们眼里的疯子，真的是他吗？这个低入尘埃却一尘不染的人？“姜家是功臣，英雄辈出，没想到今时今日连着女儿身的你也能成为我国将军。”他说完，姜兰浑身一震，这人怎么看出来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假喉结，还在啊。咱家？这人是个老公公！听他这话他跟自己爹爹很熟？“您跟家父很熟悉？”
他眼睛染上了一层姜兰看不懂得情愫，像是怀念，又像是怪怨，久久才拖着难听的嗓音说道：“算是吧。”说完抬脚又要走。
姜兰抓住他单薄的肩膀，他回头瞪了她一眼，姜兰立刻反射的收回手，发觉这样有些不敬：“您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女儿身的？”这院子没人，姜兰这话说得毫不避讳。
“人的手是会说话。”他淡淡的说了这句，又连连咳嗽，咳得有些直不起腰，姜兰又去扶他：“我送您回去。”他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姜兰只管跟着他，一路来到了后面的庭院。后院比前院杂乱很多，茅檐上有许多杂草，地上也不干净。向来是小太监们害怕这位大人物！都不敢前来打扫。姜兰扶他进了屋子，房间里很重的潮湿味，还夹杂着一股食物发臭的味道，天色已晚，姜兰扶他在床上坐好，掌起一盏灯火，四处看了看，桌上堆得全是食物的残渣，发霉的腐烂的，气味相当刺鼻。看来这房间也是没人打扫的。姜兰忍着作呕的冲动，平定心神，放满了呼吸。将身旁的几盏灯一一点上，那老人在烛光的照耀下，更加骇人，姜兰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您先休息，我明天再来看您。”姜兰正欲退出房门，又被他唤住：“丫头。”姜兰看向他。他继续说道：“给你送来的食物别再吃了，门边有苹果，是今天才送来的，你先吃吧。”姜兰看了看脚边的门槛处，确实放着一筐新鲜的苹果，看来这里当值的公公是很嫌弃他的，连饭都只送到门口，还要他弯腰去拿，那锁链这么重……她忽然觉得鼻子发酸，那一声丫头，像是相识多年的故人一样亲切，她噎了噎道了声谢，提起篮子，替他带上了门。
她从那院子里回来的时候，送饭的小太监正四处找她，姜兰出现在他身后，那小厮吓得不轻，脸色煞白，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结结巴巴的说：“将……军……将军，您去哪里了？这是今天的晚膳，我给……给您放这儿了！”姜兰眯着眼睛打量他，他刚才怕是在找自己的尸体吧？视线又往下移了移，这小太监也真是有品位，腰间别的这块玉佩，真是好料子，上好的和田玉呢，怕不是这种小宦官能买得起的，姜兰意味深长的笑笑：“放那儿吧。”
“诶！”小太监哆哆嗦嗦的将食盒放在六角亭的玉石桌上，瞅了瞅桌上的糕点，“这糕点怕是不新鲜了，我给您撤了，明儿个儿换新鲜的来。”见姜兰不说话，小太监手脚麻利的包起来装在怀里，极力的朝着姜兰保持微笑，正准备撒丫子走人，姜兰咳了一声“等等。”小太监咻的转过身，“将军还有什么事？”
“那个芙蓉酥……”姜兰明显看到他晃了一晃，已是心知肚明，微微勾了勾唇角接着说道：“味道不错，明儿个，再送些来。”
“好嘞！那奴才先告退了”
姜兰故作洒脱的摆摆手：“去吧。”小太监可算是逮到了机会！撒丫子走人！姜兰拿起篮子里的苹果啃了一口，对着那背影冷笑道：“还是苹果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