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绚丽的夕阳下,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整个城市。
辞羽落收到了一个奇怪的包裹。
起初,辞羽落以为那是常年在外的父母寄来的礼物或者钞票,甚至是一张存着几千几万元的银行卡——今天,十二月三十一号,是她的生日,十六岁的生日。
很快,辞羽落的想法就被否定了,小小的包裹里装着一枚玉制的圆形方孔钱。这枚玉佩上刻着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个字。
她认识,这是八卦阴阳。她对这些不算极其熟悉,但多少有些了解,毕竟,一个人面对足有三百平方的双层别墅还是有些寂寞的。
什么意思?她认识的人为数不多,更没有喜欢做一些奇怪举动的人,这枚玉制钱币又是谁寄给她的?翻看寄件人一栏,竟然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字——倦。
没有姓氏?光凭一个“倦”字,她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收件人地址是我家没错,就连姓名也的确是她本人。翻看之间,一张薄薄的纸片滑落出来,她捡起来一看,竟是张宣纸,上面用毛笔写着几行俊秀飘洒的字迹:
被宿命选中的人:
不论你是否有心理准备,午时之前,请带上我寄给你的东西,烟雨阁见。
Ps:这里不欢迎不请自来的陌生人。
2015.12.31倦
要不是因为最后落款的日期确确实实,她真要断定此人是个神经病患者或者幻想症病人了,无缘无故约别人见面,还是在城郊的一所茶馆?
不过经过仔细研究,这玉质钱币还像是个值钱的货,思索片刻,她拿起桌上的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了起来,传来一个慵懒的男声:“辞大小姐要出门?”
辞羽落一脸无奈,从这货接电话的速度以及说话的语气来看,一定是玩了一天的手机。
“就你这精神状态,先打个120吧。”她讥讽道,“我可不想做你的大奔去送死。有点事,你先来我家再说。”
“哎呦呦,辞大小姐终于肯让我一睹芳容了?”对方散漫的语气里带着笑意。
“多虑了,我只是叫你来刷盘子顺便擦地而已。”辞羽落冷冷的回了一句,暗笑着挂断了电话。
十五分钟后。
“我以为你在半路和你的大奔同归于尽了呢。”
“我可不敢,万一你为我悲痛而死那就遗憾了,盘子小姐。”
“我可不屑于做一些只有某个傻子才会想到的蠢事,最多打个电话给殡仪馆而已。”
“即便是那样我仍然感到荣幸,盘子小姐。”
看着对面那个黑色短发,一脸无辜笑容的年轻男子,辞羽落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吼道:“陆祁言,你除了添乱之外还会干什么!”
对方仍然面不改色道:“好吧,我不得不问一句,辞大小姐这么晚了叫我来干什么,老师难道没教过你不能晚上与我这样的帅男共处一室吗?”
“我能感觉到和你呆在一起影响食欲。”辞羽落瞥了他一眼,招手道:“过来看个东西。”
陆祁言一边闲晃一边道:“如果能帮辞大小姐减肥我觉得也是件好事。”
“在那之前请你先关注一下你那比我低上几倍的智商吧。”辞羽落将纸条递给陆祁言。
“我怎……”陆祁言损人的话刚要出口,在看见纸条上字迹的一瞬间竟然停住了,不过他很快恢复了一贯的不正经:“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和人家约会,毕竟世界上像我这么善良的人已经很少了,如果辞大小姐出什么意外的话还得劳烦我英雄救美。”
辞羽落瞪视着陆祁言,这时,陆祁言的目光再度落在纸条上,道:“还有个东西?”
“这个。”她将玉石递给陆祁言。
陆祁言看了几眼,一脸捡到宝了的表情看着她:“很好的翡翠。”
辞羽落翻了个白眼:“你别一副要吃了我的表情,就因为这个我也得给人家还回去啊。”
陆祁言做惊讶状:“辞大小姐,你不缺钱,我缺啊!这么好的东西你就这样给人家还回去了?大不了当作生日礼物嘛。顺便给我发点工资什么的。”
她夺回玉石:“工资不要想,你只会来捣乱。不过现在你可以走了。”
“多谢。”陆祁言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飞快窜到门边,眨眨眼道:“祝辞大小姐元旦快乐!再见。”
“同乐。”辞羽落挥手。
对于在难得的元旦假日要去独自见一个不明所以的人,辞羽落还是很不情愿的,但回想陆祁言看见玉石的表情,她认定这一定是一块价格不菲的翡翠,还是去还了好。
陆祁言从小就接受各种各样的石头,更是深受其害,父亲在他五岁那年因为赌石输掉了全部家产,悲痛绝望之下选择抛弃了陆祁言母子,在珑市市中心最高的栋楼顶楼跳楼自杀。
父亲去世之后,原本身体就不好的母亲悲痛欲绝,就此卧床不起,在陆祁言九岁那年离开了人世。
六岁的辞羽落就这样遇见了流浪街头的陆祁言,是在除夕那天。这是父母为数不多陪伴她的时间之一,或许是传说中的缘分,她看见饥寒交迫瑟缩在街角的陆祁言,眨着浅栗色的大眼睛说,爸爸,这个哥哥好难受的样子,我们帮帮他吧。
可能是父亲预料到以后不能经常陪伴她,便将陆祁言带回家,陪伴着她长大。
十四岁那年,她正式提出让陆祁言搬出别墅,并且托父亲在市中心给他买了一套价值不菲房子。原因只有一个:男女授受不亲。
虽说是这样,俩人依然三天两头就要斗一次嘴,一年前陆祁言一满十八岁就迫不及待地学了车,兼起辞羽落的司机一职,虽然对于这个驾龄未满一年就扬言要上高速飙车的人很不放心,但她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辞羽落本来想让陆祁言开车送我去,不过看这家伙一脸的不情愿以及视财如命的性格,恐怕到了地方要先去大闹一通。
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字条,依然是毫无头绪,她无奈地放弃,趴在床上点开了一个应用:QQ。
刚一打开界面,便看到置顶的消息旁挂了一个明晃晃的红点,辞羽落又看了一眼那个奇奇怪怪的名字:寒无情。点开会话。
跃入眼帘的是一张寻人启事,上面写着一个少年的名字——寒钦冬。
下面的气泡里寥寥数语:这是唯一的线索。
辞羽落眉头微蹙,她知道那个叫寒无情的少女此时一定怀着复杂的心情站在楼顶看着夜幕吧,寒钦冬,她失散多年的亲哥哥,对她而言却也是父母的消息。
寒无情的父母在三年前双双失踪,寒无情虽然年纪不大,但从父母平日对待她的态度来看,也隐约猜到了什么。
在她出生那年,她那个比她大六岁的懂事的哥哥,失踪。
正是初秋,村子里起了一场大火,三日不灭,几乎将那个小小的村子烧成一片废墟。
村里人请来的灵媒说,这天出生的人,是不祥的,带来了噩运。
父母一直对懂事的哥哥疼爱有加,突然被一个带着不祥之兆降生的女孩取代了这一切,这在当时是无法被接受的,从小到大,村里人对她的鄙夷与厌恶从未消减过半分,反而因为她是个女子而愈来愈甚。
五岁那年深秋,父母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带着她走向了未知的大城市——那里,将是她被遗弃的地方。
十天后,寒无情站在珑市的街边,因为寒风而瑟瑟发抖,最终因饥饿昏迷在路旁。
再醒来,是在城郊的孤儿院。辗转两年,寒无情终于被一对夫妇收养,他们并不富裕,却有着善良的心。
那年她八岁,走出孤儿院时,冬天的第一场雪如约而至,漫天飞舞,茫茫一片。
从此,她的生日便在那一天。十一月二十号,最孤傲,却又最执着的天蝎座。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从小,她便知道父母离开她是为了寻找失踪的哥哥,家里的钱不足以支持这种毫无尽头的巨大消耗。而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也成了她心目中唯一的亲人。
或许由于父母的行为,寒无情更想找到哥哥,而且这种大海捞针般的寻找,从未间断过。奇怪的是,寒无情的父母虽然有意要找到她哥哥,但从寒无情六岁那年到十六岁十年间,也仅仅是在报纸上登过三期寻人启事而已,而这三期寻人启事有一个更为奇怪的共同点——没有照片。
甚至只有衣着身高上的描述,对于相貌,全部都是如出一辙的,空白。
而关于衣着身高的描述也都毫无特别之处,不说在全国,这种样子的人在珑市都一抓一大把。父母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也不会做这样毫无意义的寻找吧?而且,就算乡村里技术落后,但也总有照片可循,父母对寒无情并不如何待见,但也曾拍照留念,更别说让他们日思夜想的哥哥了。
既便如此,寒无情依然不懈地搜寻一切有关哥哥的消息,直到2015年12月31日。
辞羽落清楚地看到,那份寻人启事上面,附着一张照片。
更加诡异的事情,就发生在那张照片上。
最醒目的是照片中心的那个……少年。大概十六岁左右,个子比寒父还要高上半个头,一身白色短衫外套着黑色的夹克。通过他领口露出的脖颈来看,他的皮肤很白,而且很瘦,瘦的不正常。
但是,在照片正中,少年脸部的位置,却被抹去了。那像是一团黑雾,扭曲着,带着愤怒与不甘,将寒无情最期望看见的人毫不留情地挡住。
不仅是如此,寒无情父母的脸色也出奇地诡异,苍白而泛着青色,明明是一家人拍照却透出一股瘆人的气息。那一对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女脸上竟没有一丝笑容,反而像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却又被生生遏制,无法表达。
最令人诧异的是照片下方的一行小字:拍摄于2009年12月31日。
六年前寒无情的父母竟然与寒无情的哥哥见了面?那为什么这张照片却被再次发到了寻人启事上?再看一眼照片,辞羽落的脑袋里“嗡”的一声,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写的是寒冬的时间,而这几人的穿着,分明是春秋季节!
这时,手机振动了两下,寒无情又发了信息过来,依然是图片。
照片的背面,竟然写着一行小字:重要的日子,拍摄于玲市西十号街新居。
新居?寒钦冬与寒父母在一起买了房子,一起生活?
而现在,这张奇怪的照片因为某种原因被发到了寻人启事上。
想了想,她突然抓起手机,飞速地敲出一行字:照片的背面是从哪里来的?
从来没见过谁登寻人启事还把照片的背面发上,难道是字迹?不过这些无从考证,寒无情五岁时便离开父母,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更别说辨识字迹了。
很快,寒无情发来了一个答案,不过只能让这件事更加扑朔迷离。
在寻人启事背面,没有任何说明。
辞羽落靠在床上,望着窗外。真是十分奇特的举动,寻人启事的背面通常是贴在墙壁上的,怎么会有人留心这些,要不是寒无情将纸揭下来带回了家,又怎么会发现。
两分钟后,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寒无情发来一条消息:照片古怪,我去玲市,五天后出发。
五天后差不多中考完吧。
她甚至都不确定照片里的少年是不是他哥哥吧?毕竟从未谋面。而且连他们是否还在玲市都不可知,已经过去六年。即便这样,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前往,并且一旦下定决心,是谁都拉不回来的。
果然是天蝎,做什么事情都这么坚决。可能更因为,那是她唯一的亲人。
辞羽落没回话,靠在床边,熄了灯。巨大的落地窗外被分成两个世界,下面的灯火通明,熙熙攘攘,上面的繁星点点,神秘莫测。
这算是珑市最大的特色了。
往北走的市郊,有一片比较低矮的小山脉,环住了小半个珑市,有三四百米的高度,且向着珑市的一面十分陡峭,虽说只有三四百米,但不借助工具休想登上,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崖壁上已经被开凿出一个可供上下的长长地石阶,少说也得一千多个台阶,除非闲的没事,没几个人会选择从那里登上来,因为在崖壁的一侧,还有可供上下的缆车,甚至一年前,还有人想在崖壁侧面修一个升降电梯,带动当地旅游业发展,不过经过投票被一致否决了。
居住在崖顶上的人,无非都是想图个清净,图个景色,一听到要搞旅游业,五十户人基本一致拒绝,赞成票竟只有一票。作为崖顶上“星崖别墅区”的住户之一,辞羽落当然投的反对票,在忙碌喧闹,钢筋水泥的世界里,她很珍惜那一份难得的宁静。
能住在星崖别墅区的人不说腰缠万贯,好歹也得是一家中型企业的老板,因为这里的房价不仅远超珑市市中心学区房,甚至比一些大型城市还要贵许多,原因只有一个——奇山美景。这种能带给人心灵宁静景色着实为数不多。
越是处在靠近珑市的崖边上越贵,也越能看见珑市的全貌,就如辞羽落所在的这一幢。
不过,此刻,辞羽落的心情可不怎么好。即便抛开那诡异无比的照片和寒无情要去玲市的决心,还有一件最为烦心且最为现实的事情等着她——去烟雨阁见一个奇奇怪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