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王府瀚水居
晚霞似血般的红,透过了云层,却透不过亦如梦的心。
亦如梦坐在铜镜前,任凭水元给她装扮。硬生生的把一张在亦如梦心中妖气十足的脸给化成了天女下凡般的模样。光洁的额头上点了片青色的花钿,为本有些惨白的面容添了些色彩。墨发盘起,发间由银白的流苏作饰,不失高雅。月白色的束腰宫裙下摆刚好落地,不像亦如梦平时所着的衣裙有着长裙摆。整体以白色调为主,素雅而又凸显亦如梦气质不凡。
水元正透过铜镜欣赏自己的作品,却听见亦如梦一声不满的嘟囔。
“丑死了……墨色长裙多好看,绛色长裙也可以啊……”
水元见着这位主又开始耍无赖了,她也只能好言相劝:“小姐,咱们得看实际对不对。您这是陪楚易去皇宫参加七夕宴,不同于依云宫。墨色是正统的颜色,在那种场合,您忍忍就过去了。”
亦如梦回过头来,看着水元眨眨水眸,脑袋一点,“行吧,听你这一会。”
随即,亦如梦便起身走出房门。而身后的水元却因亦如梦的这般举动冷了双眸。
莫不是……
天罚!
想到这,水元不禁倒吸凉气,慌乱之下连忙捂住嘴巴以防出声。水元修习的是愈心经,忘心经六十四段中的其中一段。所谓的四阁心经不过就是忘心经分出来的四段。愈心经的作用便是在制药问诊方面,因此水元了解亦如梦体内的天罚之毒。
天罚之毒,是一味上古蛊毒。蛊分为子蛊与母蛊。母蛊对人无害,为施蛊之人所服。子蛊,便在此刻亦如梦的体中。天罚到底有何作用水元也不清楚,只不过知道天罚之毒与忘心经相配会使人内力大增,见过亦如梦毒发时的蚀心之痛般的惨状。
毒发之时除了强忍别无他法,而毒发前的征兆,便是痴傻或暴怒。
距上次毒发才不过半月,怎会提前?
水元无从得知。但,从六年前到现在,亦如梦却是大不同。她陪在亦如梦身侧六年,是啊,有六年了……
六年前
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被捉进依云宫,在那个地下暗室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到处都是未曾清扫的尸体与肉渣,所有的孩子被关在这里,只听到了高台之上的一声:“活下来,便拥有自由。”
在人群最后方的一个小女孩,她听到了这句话。她想要活着。她拔出了先前偷偷藏好的一把匕首,未曾有半分犹豫,抹了前面那人的脖子。
这是生存。
鲜血猛地喷发出来,染红了女孩的面容。身侧的孩子连连向后退,不少因石砖上的尸体而绊倒在地。他们在畏惧她,因为她杀了人。
可她不会犹豫,因为她要活着,哪怕不要那所谓的自由。她只要活着,哪怕卑微的活着,肮脏的活着。活着,才能实现所有的一切。所以,她提起匕首再次冲了上去。
很快,有反应过来的,高呼着,向她冲过来。可有的,是另一具尸体。
不久之后,孩子们不再把目光冲向她,而是自相残杀。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她大口的喘息着,尽管吸进去的不过一口口血雾。
一把丢掉手中染满鲜血的匕首,坐在地上。明明罪魁祸首是她,她却如此厌烦这把匕首。
一千个孩子中,只有她活了下来。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她早就体力不支,以至于从尸体中爬出的那个男孩勒住她的脖子她也无力反抗。那个男孩一早躲了起来,为的就是此时的一击毙命。
眼中倒映出慢慢放大的匕首,男孩的力气很大,她挣脱不开。再加上地宫呼吸困难,她要死了吧……
也许事情总是这样出人意料。一个女孩在那男孩身后狠狠的劈下一掌后伸手将她拉起,那个女孩甚至连笑都未曾对她笑过,只是冷冷道:“活下来,不一定有自由,而是面临另一次死亡。”
她笑了,笑的很温暖:“活着,就是要面对死亡。幸运的是,我现在活下来了。”
那个女孩黛眉微挑,“你很有意思,留在孤身边吧。孤为依云宫第二任宫主亦如梦。赐名元,元者,首位之意。从水姓。”
她记得,那时的她,单膝跪下,立下对亦如梦忠诚的誓言。她同样也记得,当时的那个想要了她命的男孩,只因亦如梦的一句:“把这个人给父亲送去,就说他是唯一的胜者。”而变成了那个男人手中的玩偶——血奴。意识被抽走,只剩肉体躯干受人操控的血奴。
水尘、水灵、水云三人同样是这种方式进入依云宫。一年之后亦如梦便创立四大阁,她们四人为四阁阁主。
是,亦如梦还是亦如梦,可是她变了。变得嗜血,性情飘忽不定,形同——走火入魔。
半年前的那件事水元还记得。只不过是因为奴部一人想逃,亦如梦便给了那人凌迟之刑,肉身上切下来的肉喂狗。从前的亦如梦虽说冷清,可从不至此。更不要说对水尘那事……
是天罚,还是忘心经……
水元想不出。
“元,楚易一会等的不耐烦了孤就把你招出去。”亦如梦冷不丁的一句话倒是使水元回过神来。亦如梦走出大门不远了,可水元还在正室内发怔。水元听到这句话,连忙小跑跟上。
夕阳的余光将亦如梦的背影投的老长,有几片枯叶恰巧落下,捏在亦如梦手中。
日子这样快,入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