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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4)

驹昭的身体漂浮在一片蓝色的能量海洋中,眼眸深处渐渐出现了一丝丝奇异妙不可言的光彩,无数瑰丽的光线在身体四周游走,在能量海洋中忽明忽暗。

他看到一根橘黄的光丝,拉着长长的尾巴,向自己这个方向游来。

“咦”的一声,那条橘黄色的光丝停在了自己面前,光丝中渐渐浮现一张紧闭双眼的脸庞。

这是驹疏影的面容。

“二姐!”他惊叫起来,可那张脸仍旧紧闭,似沉思般一动不动。

驹昭又叫了几声,看到依然没有反应,不敢轻举妄动,低头冥思。这是个陌生的环境,他是怎么进来的,这又是哪,一无所知。

唯一确定的,就是这里应该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空间。

此时他正望着这道光丝兀自发愣,忽觉有只毛茸茸的东西坐在自己头上。他吃了一惊,急忙低下头,同时向后退。只见一只蓝色的大耳兔蹲在他的眼前,两只耳朵一前一后的摇摆。

“你是谁?”

“?”驹昭低下头看着它,又四处张望谁在和自己说话。

“你看什么地方?”

驹昭又低下头,“是你在说话?”

“那你认为这里还有谁?”蓝色大耳朵兔子摇摆着大象般的耳朵,变出了一张桌子,一张凳子,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俏了个二郎腿。

“这是哪?你是谁?”驹昭问。

“这里是法器屠天压怨枪的世界,我是这个世界的器灵。”兔子变出了一个竹盆,里面盛满了红萝卜。

“器灵也需要吃饭吗?”

“当然不,但是这是我的世界,我是只优雅的兔子,优雅的兔子是需要进食的。”兔子拿起来一根红萝卜,放在了碗里,变出了一把刀,切了一片下来,用筷子夹起,放进了嘴里。

“……”

“你是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兔子切了第二片。

“这条光线,为什么有我二姐的面容?”驹昭看着橘色光线,视线又转了过来。

“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会因为一些事情产生极大的怨气。纵使你看她表面正常,可隐藏在她内心的怨气是无法知晓的。这柄枪,拥有着激发怨气的能力。怨气一旦被激发,受激者就会疯癫,情况好还能恢复理智,若是怨气过大,就和你二姐一样,人性缩减,兽性大发。”兔子吃完了一根萝卜,把凳子变成了躺椅,舒舒服服的躺在上面,还不忘变一杯酒。

“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我二姐吗?”驹昭皱着眉头。

“你把屠天压怨枪控制住了,就可以使出法器的力量,吸收掉使她疯癫的记忆,她会慢慢苏醒。不过你要控制此枪需要拥有死亡的觉悟,你有这个勇气吗?”兔子放下酒杯,一脸淫笑的看着他。

“我,尽力。”驹昭点点头。

“如若你可以控制此法器,那就吸收掉她拥有怨气的记忆,但会给她的魂魄造成重创。她也因此需要长时间的修养,否则便会魂飞湮灭。”兔子打了个响指,这片天地的环境顿时起了大变样。

脚下踩着是柔软的青草,道道花香扑鼻而来,身畔还悬浮了一个巨大的瀑布,兔子穿着一身短袖,躺在了水面漂浮的一个巨大板子上。

驹昭酣然,和兔子还没说几句话,她就已经搞出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去哪学来的。

“开始吧!”兔子喝完手中红色液体的酒,把透明的杯子扔进了池水中。

驹昭的头猛得一阵胀痛,整个人笔直的掉进了水里,身体不受控制的一直在水里下沉、窒息,而后意识全部死亡。

沐芸返回落日山脉,她正在思考妹妹跑到哪去了,就看到西北方向突然漫出一阵动人心魄的光晕。一道道光晕在半空,仿佛盛放的花,散出绚丽的色彩,淡淡的在这灰暗的天地中,拉长,扩大。

“二姐,你醒醒……暮,杀了她们……”一声痛彻心肺的喊声,从光晕下方传出。

沐芸加快速度前行,就见远方的地面上,一个男子拿着一柄法器,手中抱着全身染血的另一个人。

她正心中成疑,就见他二人上空骤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法阵,坐阵的竟是璃芸红橙黄三种颜色的灵宠。三色法阵巨大的能量落在那男子抱着的女子身上,眼看就要魂飞魄散。这时两人通身白光涌动,一道巨大的白色阵法从他们身上绽放而出,两人消失在原地。

下一个瞬间,传送到了百里外的一处山腰上。

这山腰离沐云不远,她心中一时思索是去救妹妹,还是追击敌人。“姐,你去杀那二人,我自有逃生手段。”一道灵气飞来传话,沐芸听后朝着那处山腰飞去。落在山腰处,一个人影闪了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沐芸略感诧异,看清来人,又惊又喜,“璟雯姐姐。”

璟雯做了个虚的姿势,靠近她,低声道,“你可知道这里面二人是谁?”

沐芸摇摇头,心中大是好奇。

“魔相宗二圣女驹疏影和三少宗主驹昭,他俩躲在这石洞里。我刚偷偷进去探听情况,却被那可恶的猫怪赶了出来。”

“驹疏影?”沐芸听到这名字,就感到胃里剧烈的翻滚,仿佛吃了一斤石头,心情沉重。她深吸了口气,然后重重的吐了出来。

“怎么了?”看到沐芸脸色微白,璟雯有些不解。

沐芸摇摇头,视线眺望着远处的蓝天。三师哥德凌的五官,渐渐的浮现在她的心里。德凌对她的好,恐怕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沐芸回忆起了很多往事,在玄崇宫的日子里,一直被母亲逼着修行。似乎她生下来,就被剥夺了自由的权利。她的人生,她的选择,都早已安排妥当。她只需要遵循这条道路,这一辈子,将会得到许多人向往却高攀不起的一切。

可她并没有感到一丝的快乐,当然,她也没有任何讨厌的理由。只觉得自己出生在这样的环境中,已是高人一等,就不要怨天尤人了。

可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唯命是从的日子,沐芸竟心生逃避。她对这样完全没有自主的生活痛苦不已,希望和母亲之间找出一个可以平衡的解决之道。但天机并没有给她一丝的机会,甚至用思想打压她。

有时沐芸也会觉得,天机在某些决策中是十分正确,甚至高于自己太多太多。致使在这样她自认为错误的生活中,不断的自行自我反思,来调整自己不确定的想法。

德凌的出现,给她灰色的童年,带来一丝光点。

记得,当时沐芸年幼,心智尚未成熟,对世间的一切都充满着极大的好奇。德凌经常给她带来许多外面世界新鲜的东西,和新奇的故事。

她们二人长坐在小溪旁,顶着头上碧蓝的天空,这时德凌便会向沐芸絮絮叨叨他这次下山门所遇到的奇人奇事。

沐芸对他越加依恋,但那不是爱情,而是对一个人的见多识广感到震惊,对一个人勇敢决断感到钦佩。

然而,自己最敬佩的三师哥最后死了,是因为洞里面的那个女子,驹疏影。

两人走进山洞,这是个很浅的洞穴,快要见到驹疏影了,一股莫名的感觉在沐芸心中荡漾。从前,当她发觉三师哥思春的时候,一直很好奇对方是怎样的女子,拥有这样巨大的魅力可以驾驭自己爱慕的师哥。

那时的德凌,也只是有时候会发呆、走神、傻笑,但未曾告诉任何人,他爱的是谁。沐芸一直存在着巨大的好奇,想一探对方究竟。

讽刺的是,当她得知那女子姓名的那一日,却也成了德凌的忌日。而今,自己又以敌人的方式前来,想到这,心中有一丝苦涩。

“你今日是怎么了?”璟雯第二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没,没什么。”沐芸回应了一声,提醒七眼蟾蜍戒备。

七眼蟾蜍作为沐芸的灵宠,是绝对打不过对方的猫妖。好在七眼蟾蜍第二只眼拥有冰冻技能,这技能虽不能战胜猫妖,但在这山洞里,限制住对方还是做得到的。只要可以拖延住对方的灵宠,二人就可以进到山洞内把他们挟制住。

这是之前二人在洞外商量的计划,璟雯眼中闪着光芒,这光芒在沐芸看来,似乎还有一层意思。

撇开那层意思不说,沐芸自己都在犹豫,面对三师哥最爱的女人,自己真的可以下手?

计划十分顺利,二人接近洞内,巨大的猫妖从天而降出来阻拦,七眼蟾蜍也顺利的将它冰冻。

璟雯唤出万妖鼎,带着沐芸一个闪身冲进了山洞内。

洞里升了一把火,一个男子站在了最前方。沐芸看到那书生的脸,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是我。”驹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神色疲惫的他拿着一把枪站在二人眼前,眼神坚毅。

沐芸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她想起了他送给自己的画卷,内心起了巨大的动摇。

“你们认识?”璟雯一脸疑惑。

“……见过。”说完,沐芸环顾洞内,驹昭身后的地面放了很多干草,搭成了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女子—驹疏影。

她突然很想过去看看那个女子的情况,看她伤得如何。可在这样的情况下,有璟雯在,她不知如何开口。心里早已没了打斗的想法,只是在盘算如何劝说璟雯。

“我可以看看你姐驹疏影么?”璟雯收起了万妖鼎,突然问道。

驹昭微微皱起眉头,“你要怎样?”

“她灵魂遭到侵蚀,我想帮她缓一缓,让她不要那么痛苦。”璟雯的下一句话,让她二人都蒙了。

“沐芸妹妹,我们暂时休战,你看如何?”璟雯又补了一句。

“好,我也是这么想的。”沐芸忙回道,而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猛得一阵心虚。

璟雯瞄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而后又看向驹昭。

“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想乘机杀了我二姐?”驹昭语调微冷,“你们总不会说大老远这么过来,是为了救人的。”

“我是驱魂一脉之人,想必你也了解这个族群。”璟雯露出了颈上的标志,“驱魂一脉对待病人只会想法设法去治疗,完全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下毒手,这点你信不信?”

“……”驹昭面不改色,“眼下没有其他办法,麻烦你了。如果你们有其它心思,我定会拼尽全力,杀了你二人。”

璟雯走上前,看了看驹疏影,只觉她呼吸十分微弱,神魂将散,不由一惊,急忙又唤出了万妖鼎,“她的神魂怎会这样?魂魄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瘴气,瘴气已经深入体内,看样子是活不成了。但能坚持到现在,是因为受到外力所击,瘴气反而变成了一道膜,保护住了她的神魂。”

“什么意思?”驹昭问。

璟雯没有回答,她把万妖鼎变成拳头般大小,放在了驹疏影的额头处,双手掐诀,默念着什么,就见从万妖鼎上倾泄下一道光,缓缓的流入驹疏影的体内。

驹疏影苍白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痛苦之色。驹昭有些慌了神,却也不敢前来阻挠,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法器,端正的站在那。

沐芸凝视驹疏影秀色面容,各种思绪在脑中交错。

璟雯突然收了手,叹了一口气,自嘲的一笑,“没想到我,竟然真的要救你。”

听到她说“竟然真的要救你”,驹昭露出一阵惊讶的神色,“你和我姐认识?”

“老实说,我两很早就相识了。”璟雯感概,“拜入诸星阁这些年来,我一直未曾放弃调查驱魂一脉有关的一切。驹疏影此时也在调查这件事情,我们也就是这样,认识的。我和她的初识时,两人还打了一场,却不想在往后无数的日子里,我二人渐渐的建立起来一种微妙的关系。”

“微妙的……关系?”沐芸重复了一遍。

“是。”璟雯笑得苦涩,“我们并不是敌人,在认识她之前,我的念头都只是邪道之人必诛。是和她亲身经历告诉了我,我们虽然道不相同,却也不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你是我二姐的朋友?”驹昭松了松手,这还是他第一次正面从别人口中听到,二姐与正派之间的联系。他一直知道二姐为人极好,但他常年沉溺于书中世界,外界任何非议对于他来说,都不过春风过耳,绝不停留。

“准确来说,应该是对手。”璟雯回道,“驱魂一脉之人尽数毁在阎虐和阎瞳这两名幽冥洞穴的邪徒身上。从此,我便十分留意幽冥洞穴的一举一动。驹疏影似乎也看不惯她们所作一切,一旦得知对方有了行动,便带着魔相宗的人前去保护百姓。我二人虽从来没有私交,却像是有了默契一般,前去救人。这样一来二去,我俩就如比赛一样,看谁能更多的救这个世界的凡人。”

“可惜。”璟雯突然停了一拍,“那一次,幽冥洞穴袭击大河镇,我未赶到,驹疏影似乎在那时遇见了一个男子。”

一刹那,沐芸感觉胸口抽动了一下。

“在大河镇,驹疏影遇到了自己所爱之人。再次见面我就感觉到,她起了微弱的变化,杀伐也没那么果断了。”璟雯似乎为棋逢对手而感到兴奋,也为对手的变化感到遗憾,“之后,我俩遇到了一次重大的埋伏,驹疏影由于一时心软,被幽冥洞穴中强妖一脉设计,把我二人困在一个怪异的空间之中。我俩在那空间中仔细探索,各得机缘,后猛烈的反击最终艰难的逃出。在那以后,幽冥洞穴的部队安静了下来,我俩就再也没见过面。后来,有收到消息,听说她所爱的男子逝世,她一时间颓废了很久,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复出后的行动。”

“对了,我那句如果你出了任何意外,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救你,就是当时被困在怪异空间中,我们给对方的相互承诺。”璟雯补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驹昭稍稍变了口气,“我二姐是否还有生的希望?你可否告诉我。”

“我不知道,但我会尽全力。”璟雯摇摇头,“如果你们放心我,是否可以在洞外等候?我需要尽力实施,不能有人干扰。”

驹昭静静的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所说的真实性。停顿些许,驹昭回望一眼驹疏影,一声叹息,他无可奈何的选择了相信,转身离开这。

沐芸在四周画了一个巨大的恢复灵气的阵法,也欣然离去。

两人站在外面,碧蓝的天空渐渐暗沉。他们始终都不发一语,连眼神都没有相对。

沐芸转过头,想偷偷看他一眼,就看到对方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后,两人迅速移开了目光,都感到喉咙有些僵硬,说不出什么。

驹昭先开的口,“谢谢。”然后,又进入了漫长的沉默。

“那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沐芸总算发出了声音,却有些羞涩。

“什么?”

“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驹昭想了想,“我自小不爱修行,只喜欢看书。生长在魔相宗这样的一个战斗教派,是不是很另类?”

“有点。”

“我大哥和二姐自小就支持我做任何事情,为了让我能够自保,这次的行动,是二姐组织的,专门为我夺取这件法器,给我有自保的能力。”

沐芸默默点头,心里表示理解。“昨日……”她抿了抿双唇,山腰的微风吹拂的她的头发,向后不断的飘舞,“你为什么跟踪我?”

“我想认识你。”驹昭简短的回道。

沐芸敏锐的观察到他说这句话时,心中的慌张,她默默的看着对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破绽。

“那幅画是你什么时候画的?”

“你们跟着我们队伍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驹昭避开他的目光。

“我们几人明明一起行动,你为什么独独画我?”沐芸鼓起勇气,把心中潜藏的疑问,问了出来。

“那是因为……”驹昭还要解释。

可惜,就是这个时候山洞内传来阵剧烈的强风,一声刺耳的尖叫传出,而后跟着璟雯急促的叫喊,“你们二人快进来。”

两人中断了这个话题,急忙向洞内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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